八卦璧 第六十九章 石城

作者 : 宫希彬

骨螺镇的人口数量是七千六百四十五人,然而最有钱有势的大财主就是房聚财了,这个老东西仗着女婿也里律是乃尔不花的亲兵队长,平时无恶不作、鱼肉乡里。房聚财虽然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却是人老心不老,不仅有八个狐狸精般的姨太太,据说镇上还经营最大号的米店,收成好的年月他仗着手里有权有势,成心垄断市场、压低收购米粮的价格,灾荒年月他就琢磨着如何高价放粮,最贵的时候,一升米竟然需要二两银子,青黄不接的时候,许多乡里乡亲都饿死街头,房聚财舍命不舍财,就是死活不施舍一粒米。为了填饱肚子,镇里的一些农民不得不拿出积蓄购买他的高价粮,实在没有钱,卖儿卖女的事情时有发生,本来安静祥和的骨螺镇甚至接二连三地发生鸡鸣狗盗的龌龊事,这年月谁不是为了活命啊。

刘乾祖祖辈辈都是劳苦大众,是纯洁的无产阶级出身,对这种欺压百姓的人是从来不留情面的,当年共’产党当年就是凭着“打地主、分田地”的政策赢得数万老百姓的响应、建立了新中国,他刘乾今天就是要分他房聚财的钱财和土地,先打掉他的老虎牙齿,看他还怎么咬人!这不,房聚财的一间房舍就成为风云寨的临时指挥中心,刘乾、王芸儿、翠儿、神天一剑小胡子和杨二娘五个人正在热火朝天地发送粮食,房聚财气得眼珠子都快气绿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女婿也里律和姜督蔚的三千人马都被捆在后院的牛棚里,他这把老骨头此时就是风云寨手里的开心果,刚才还在镇子里游街呢,脖颈上挂着一个大牌子,上面写着“打土豪恶霸,解放骨螺镇”,最可气的是镇子里的女圭女圭们,他们像是赶羊一样对待俘虏,小手里的羊鞭子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吓得房聚财双腿直哆嗦。

骨螺镇像是过年一样,老百姓排着长队领粮仓里的粮食,个个眉开眼笑,纷纷称赞风云寨的义举,有人甚至往五花大绑的房聚财身上扔石头,刘乾赶紧阻止道,乡亲们,我们风云寨的政策是优待俘虏,只要房聚财痛改前非,从此往后安安分分地过日子,我们风云寨就给他一条明路,绝对不赶尽杀绝。但是,如果继续为虎作伥,继续做老百姓的敌人,我们随时会找他的,老账旧帐一起算。

房聚财不失时机地喊道,乡亲们,我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我——我立刻解散八个妻妾,分掉所有财产,今后和你们和平相处,我们都是无产阶级。

门口几个女圭女圭跑了进来,对刘乾等人说道,大事不好了。石城派大军队来了,领头的就是那个又矮又丑的乃尔不花。

正在发送米粮的王芸儿把米斗交给士兵,对几个女圭女圭们问道,敌人离我们还有多远?你们按照我说的做了吗?

一个领头的孩子娃大声道,大当家请放心,我们都按照你的吩咐做了。乃尔不花离骨螺镇还有十里路,最快也要半柱香时间才能赶到这里来。我们的放羊娃“哨兵”早早就路上埋伏好了,一等敌人出现,他们就现身,还故意向乃尔不花提供假情报呢,敌人小心翼翼,是不敢贸然闯进骨螺镇的。我们的放羊娃哨兵还爬上山坡,特意给我们生了一堆烟火,这是事先约定的信号,于是我们就不停蹄地来回报了。

刘乾暂停了米粮的发放,对院子的老百姓说道,乃尔不花知道也里律和姜督蔚已经落在我们的手里,这是率领人马前来剿灭我等的,你们速速换上风云寨的衣裳,装扮成士兵模样,听从我的统一指挥,以此确保每个人的人身安全,你们都听明白了吗?

这些老百姓把风云寨看成了自己的军队自己的亲人,纷纷喊道,大当家、二当家,我们从今以后就跟你们打天下,让更多的老百姓吃饱饭。

“对,我们跟着风云寨走,打土豪惩恶霸。”

刘乾心情很高兴,大声说道,风云寨就是为了百姓,就是为了劳苦大众,欢迎你们!军民一家,天下无敌!

院子所有的人都高呼起来,声音振耳发聩。

翠儿不放心,悄悄问道,二当家,你说乃尔不花真地相信我们是红胡子?抓了他们那么多人,会不会吓得他们不敢来?

王芸儿心中忐忑不安,也提醒道,是不是我们太冒险了?如果乃尔不花预先分散兵力,先是四面包围骨螺镇,然后地毯式推进,再挨家挨户地搜,风云寨的人根本就无处藏身,大多分散藏身、各立阵营,怎么能逃月兑敌人的屠杀?要我说,不如趁他们还没有赶到之前,我们退出去,在骨螺镇外面跟他们真刀真枪地干,凭我们风云寨的势力,谁灭掉谁还不一定呢?

神天一剑小胡子更是猴急道,是啊,这么做,我们大家心里都没有底,万一乃尔不花识破了我们的计划,咱风云寨一旦兵分两路,势力可就是弱了一半,真要是干起来,还怎么跟他们拼?

刘乾在桌子上摊开地图,慢条斯理地说道,兵家大忌就是焦躁,看看你们,敌人还没打进来,你们却都乱了套,这就是不攻自破,我们心理上就已经先败了。

神天一剑小胡子叹一口气道,俺知道你有“诸葛一生唯谨慎的”胸怀,可是我们不能就这样挨打吧?拳头说话最实际,要我说,跟他们拼了。

刘乾胸有成竹道,不能盲目行动。“静中有动,动中有静”,表面上看到的安静往往潜藏着波涛汹涌、暗藏杀机,这个道理,乃尔不花和普妮自然明白的。我们躲在镇子里是最安全的,表面越是安静,乃尔不花等就越是不敢贸然采取行动,更不敢分兵包围,他们更害怕我们各个击破。乃尔不花和普妮不是蠢才,绝对不会认为红胡子有能力吃掉他们三千人,机警多变的普妮更不会上当,他们一定以为我们就是风云寨。

翠儿大惊失色道,二当家你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么险的棋你也敢下?既然知道他们体察到我们的底细,为什么还熟视无睹敌人的大军压境?

王芸儿深思后说道,这就是兵家所说的“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就算敌人知道我们在古洛镇,他们不清楚我军具体军力部署和目的之前,是万万不敢闯进来的,也里律和姜督蔚失手被擒就是最好的榜样。

神天一剑小胡子满头雾水说道,照你们这样说,乃尔不花就在镇子前面安营扎寨,既不围困也不攻打?

刘乾说道,暂时就是这样。普妮一定就藏在他们中间,说不定正在秘密查看我们的动静呢,只要我们分出一部分人往镇子的另一头突围,乃尔不花就会误以为我们要逃跑,心急之下,必定调兵谴将将我们围堵,那时候我们一定不要跟他们纠缠,佯装亡命逃窜至骨螺镇东面的老虎岭,普妮认为老虎岭地势险要,是我们最好的藏身之所,她老谋深算,却会自作聪明,一定会全线出兵,将我等围困老虎岭,专等我们活活饿死。

王芸儿点点头说道,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我们藏在古洛镇的另一部分人马就会趁机进攻石城,石城受到攻击,一定会发出救援信号,普妮和乃尔不花担心元顺帝的安危,一定会分兵回援,那个时候——

翠儿神色兴奋道,那个时候,我们就放弃攻打石城,抽身打个回马枪,在途中伏击并且消灭救援的乃尔不花。

杨二娘说道,然后我们剑指老虎岭的普妮,协同消灭残余势力。她用崇拜的眼神,像是看英雄似地对刘乾说道,二当家太厉害了,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弹指之间,就可以掌控敌人的生死,你比诸葛亮还诸葛亮,我,我杨二娘恨早生了几年,否则死了都要嫁给你——

神天一剑小胡子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极为难堪,死死拽住杨二娘的衣袖,大概又喝了一肚子酸醋。翠儿等人都在偷偷地乐。刘乾一笑置之,说道,兵行险棋,我们也是有难度的。假装逃往老虎岭逃窜的意图一定要巧妙,否则很难逃过普妮的眼睛。普妮对我看得比较紧,只要我和王芸儿时时刻刻出现在她的视线,她就不会存有什么顾忌,正是利用她这种心理,我们分兵是对的,翠儿和神天一剑小胡子、杨二娘你们三人带领部分人马,务必潜伏镇子里,千万不要轻易露头,等我们调动敌人去往老虎岭后,你们就伺机攻打石城。你们人数有限,不要企图攻下城池,只要猛烈的攻击即可,让城内敌人以为我们的主力不在老虎岭,而是在石城。

翠儿取笑道,好哇,我们在前线奋勇杀敌,你二当家和大当家难道就在老虎岭躲着乐?

刘乾说道,躲着乐?被刀架在脖子上,你舒服吗?普妮根据石城信号,发现主力在石城后,自然悔恨莫及,一定会让乃尔不花率领大队人马救援和剿灭我们的主力军,她会留守小队人马堵在老虎岭山口,量我不敢出山。反其道而行之,我和王芸儿正好趁机反突围,努力和你们夹击乃尔不花。

刚才那几个女圭女圭忽然再次跑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道,乃尔不花放火了,他们放火烧镇子了!

王芸儿、翠儿、杨二娘毕竟是女流,气地破口大骂乃尔不花和普妮,竟然不顾老百姓的死活,这样就更激起了老百姓反抗的决心,他们誓死跟随风云寨。刘乾神色黯然道,没想到他们如此心狠手辣,烧死我们不说,还要烧死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的百姓,这是想逼着我等就范。时间来不及了,计划提前,我们必须即可分兵,顺便让老百姓冒充人数,跟随我们撤离到老虎岭,翠儿,剩下的你看你们了,千万要沉住气。

王芸儿和刘乾率领人马“浩浩荡荡”地出发了,往东面的老虎岭方向撤离。只要是看到在镇子放火的敌人,刘乾毫不客气,见着就砍掉他们的脑袋,于是一些士兵纷纷逃向镇外,向乃尔不花和普妮报告去了。

“什么?大队人马?王芸儿和刘乾往东去了?那不是老虎岭吗?老虎岭确实是藏身的好去处!”乃尔不花说道,“夫人,敌人跑进了老虎岭,我们正好可以扎紧口袋,老虎岭只有一条路,只要前后给他们堵死了,就不信他们还能飞了?看来,王芸儿和刘乾是死期到了,这是找死!

普妮警觉说道,王芸儿和刘乾不是那种莽撞的人,躲在骨螺镇折腾半天,不可能就是为了杀我们几千人马那样简单。但是为什么不跟我们交战,而是直接就跑向了老虎岭?难道是慌不择路?

乃尔不花说道,刘乾就是想埋伏在骨螺镇,先是也里律,再是姜督蔚,然后就是我们,这是一口一口蚕食的计划,等我们大军压境,他们就想凭借骨螺镇人口稠密,来跟我们打游击。没想到夫人你英明果断,一把大火就断了他们的念想,无路可逃的情况,刘乾和王芸儿只能逃往老虎岭藏身——夫人千万不能再犹豫了,这是消灭刘乾和王芸儿最好的机会,时间晚了,他们就会从老虎岭后山逃遁。

普妮犹豫道,太简单的事情往往就是一个陷阱,刘乾和王芸儿步入绝地老虎岭,我觉得太容易了,是不是——

乃尔不花有点不耐烦,说道,夫人,我们先追过去,包围老虎岭。如果你觉得他们在那里设伏,我们不妨就堵住入口和出口,只要不贸然闯进去,即使风云寨有埋伏,也是形同虚设,等他们粮尽弹绝,他们要不然会自动跑出来乖乖受死,要不然就活活饿死。我们又能有什么损失呢?

普妮支支吾吾说道,姑且按照你说的办,不妨冒险一试,如果发现不对头,我们必须立刻撤回。

乃尔不花喜上眉梢说道,就是嘛,前怕狼后怕虎,永远打不了胜仗。果断出击,才是用兵之道。三军将士听令,全线追赶风云寨,把这群羔羊赶到老虎岭!

刘乾和王芸儿看着后面大批的追兵,就知道乃尔不花和普妮已经上钩了。刘乾对王芸儿说道,命令士兵丢掉所有的头盔!快要到老虎岭入口的时候,再丢掉所有的马匹。

王芸儿虽然不太明白,但还是照做了。一路之上到处都是风云寨士兵的头盔,乃尔不花大喜道,敌人已经开始丢盔弃甲了,看来他们丧失了斗志。

普妮不以为然说道,不一定,说不定就是敌人故意扔掉的,目的就是引我们上钩。敌人都骑着马,逃窜的速度很惊人,即使没有了头盔,也没有什么大碍。如果,如果敌人丢弃了马匹,那就证明真正地放弃逃生了,现在高兴,未免为时过早。

追兵到了老虎岭山口,乃尔不花突然喊道,马匹,这是风云寨士兵的马匹!他们死路一条了,凭着几条泥腿子,我就不信他们能逃出爷爷我的手掌心。来人呢,把这些马匹给我俘虏了,算是第一批缴获品,下一批就是风云寨的俘虏或者人头了。哈哈哈。

刘乾和王芸儿带领士兵们爬上了老虎岭,居高临下,他们看到普妮和乃尔不花已经派人马堵住了老虎岭的入口和出口,然后开始生火做饭,这是存心打持久战。王芸儿问刘乾道,翠儿他们该到了石城了吧?我们的粮食最多‘维持两天,本来可以维持半个月的,都是按照你的命令丢弃的。

刘乾点头说道,照着时间来算,翠儿他们已经到达了石城,如果不出意外,天黑之前就会攻打石城。

王芸儿紧张问道,我们口粮不多了,不能耗下去。石城受到攻击,他们会马上救援吗?

刘乾摇摇头说道,石城很牢固,守城士兵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发信号向乃尔不花等求援的。普妮和乃尔不花也不会贸然回兵救援,因为知道石城不会如此不堪一击的,至少也会坚持一天一夜,如果天亮后,石城还是被猛烈攻打,乃尔不花一定会沉不住气,那个时候,我们或许才有机会。

王芸儿祈祷道,我真希望翠儿、神天

一剑小胡子和杨二娘动作快点,等敌人醒悟过来,兵合一处,我们谁都活不了。好不容易重建起来的风云寨,可不能就这样毁了,老天爷保佑!

石城遭遇了猛烈的攻击,翠儿负责总攻,神天一剑小胡子和杨二娘负责侧翼掩护,几架发石机不断的将石头激发到城墙上,城墙虽然完好无损,射来的石头轻而易举地碎了,弄得城垛油迹斑斑,原来这些石头都是事前加工好的,里面装一些松子油。接着,火箭手就把火箭射到城垛上去,这下倒好,墙体的松子油一下子燃烧起来,熊熊大火几乎要把整片城墙烧塌了,吓得守城的士兵慌乱一片。

神天一剑小胡子指挥兄弟们抬着树桩,不停地撞击城门,眼看着偌大的城门就要轰然倒塌。杨二娘指挥弓箭手不停地射击城垛后面的敌人,为丈夫争取打开城门的机会。

眼看着城门就要被攻破,翠儿忽然下令撤退,修整后再次发起进攻,如此反反复复地攻打石城,弄得敌人疲于应付,整整折腾了一晚上,元顺帝不得不给乃尔不花发出求援信号。

乃尔不花哭丧着脸对普妮说道,夫人,看来我们还是上了刘乾的当,要是当初听你的就好了。刘乾和王芸儿故意小股兵力引诱我等追击,目的就是死死拖住我们的主力,他们埋伏他处的士兵趁虚而入,专门攻打我们的石城,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就是要打我们的老窝。

普妮说道,如果真是风云寨的主力,石城早就完蛋了,绝对不会到此时还没果,我担心敌人是为了救被困的刘乾和王芸儿,以小股兵力的骚扰,目的无非就是让我们撤军,好给刘乾月兑离老虎岭的机会。

乃尔不花说道,万一敌人故意给我们这样一个错误思路,目的就是让我们一错再错,那我们可是输得一塌糊涂啊。元顺帝已经发出了救援信号,无论真假,我们必须执行,本来我担心攻打石城的是风云寨主力,听你说是小股力量,我们就没必要担心遭遇他们的伏击。要不这样,我率领大部人马悄悄撤离老虎岭,你在这里继续震慑里面的刘乾,只要我救了石城的围困,势必和你兵合一处,那时刘乾和王芸儿已经饿得两眼昏花,我们就攻进老虎岭擒拿他们,夫人你看怎么样?你放心,刘乾和王芸儿躲都躲不及,哪里还敢下山突围?

普妮说道,这样也好,必须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才好,兵贵神速,你赶紧出发吧。把敌人丢弃的马匹都放出来,敌人会远远地听到马嘶声,必定以为我们都在,你速战速决,尽快赶回来。

乃尔不花悄悄地整点人马,然后偷偷地溜出老虎岭的入口,奔向石城而去。

天已经大亮了。刘乾被王芸儿摇醒,王芸儿一夜都没敢合眼,这时无比佩服道,你真神了——山口处果然传来了很多马嘶声,难道乃尔不花真地跑到了石城?他们真地分兵了!

刘乾伸了个懒腰说道,看来,乃尔不花已经偷偷潜回石城了,翠儿正等着宰他们呢。老虎岭都是伪装士兵的老百姓,石城那才是我们的主力,乃尔不花会吃不了兜着走。没准会被打得冒烟。我们也不能闲着,赶紧去下山去赶跑普妮这只纸老虎,原先丢弃的那些马匹还是我们的交通工具。

王芸儿说,普妮会不会跟我们硬拼?他们的力量不可小觑。

刘乾说道,她不傻,只要看到我们冲下山,就会明白一切,以她的聪明才智,很快就会猜到我们的全盘计划,乃尔不花大势已去,聪明人是不会跟着大船一起沉没的。

王芸儿难以置信道,这么一个厉害的人物也会逃?

刘乾笑呵呵说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之时各自飞。我敢保证,普妮跑得比兔子还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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