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和地獄 《天堂和地獄 》 背影的生活

作者 : 詩憶

搬到台北和表姊重新住在一起,虽然让她觉得非常兴奋而雀跃,可是苏昉比自己大两岁,她上国一,表姐就上了国叁,她念高一,表姊就是面对大学考试的高叁学生,这两年的差距似乎总是要费尽心思拼命去追,表姊拥有的实在太多了,她始终觉得自己追赶得异常辛苦,是不是度过漫长的学生岁月,自己就能够摆月兑这种追逐表姊背影的生活?

时光荏苒,好不容易凭著考试上了台北最好的女子高中,胡洛云第一次进入校内,就发现这个充满了女孩子的世界是多麽封闭,同时还有些沉重的压力,突然间过往叁年为了考试和成绩所作的努力都不够瞧了,另一个叁年抗战持续进逼,她发觉自己有种茫然的感觉。

台北的高中和桃园的不太一样,没有被排斥的生活,充满了自由与新奇,高中生活使她接触各种想像之外,形形色色的同学。

虽然她的身高此时已经有一五O公分了,但是座位表是按照第一次月考的成绩来排的,她考了全班倒数,理所当然又被分派到距离讲台最近的位置,心中鬱闷之外,还老是觉得自己矮人一截,那种感觉真的很不好受。下意识地,她想要在班上寻找新朋友。

有的女孩子每天拿著参考书和课本猛背,脸上那厚厚的眼镜,看起来就像十足的书蛀蟲,成天都是一脸阴沉的样子。

有的女孩子呱噪肤浅,总是喜欢閒扯一些无意义的八卦。

有的女孩子一脸傲慢,她觉得跟自己的个性可能很相似……在一起肯定会吵架。

只有一个女孩子,像她一样总是一个人走来走去,即使不成群结党,还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那个女孩叫做葛蔓生,长相非常平凡,个头不高,文科特别优秀,成绩在班上算是中上,不像洛云总是吊车尾,连高中也是好不容易考进去的;葛蔓生向来独来独往,下课时自己坐在座位上看些课外书,上洗手间也自个儿去,不像一般女学生或叁两结伴,或成群结队,而每晚放学,洛云就见她一个人走去图书馆,也没有直接回家。

星期五下课的时候,她看见有几个同学跟葛蔓生说话,只听得其中一人问:「我们明天要去K书中心,妳要不要一起?」

葛蔓生冷冷地说:「没用的,书是自己念的,跟谁去哪里都没有用。」

「自己一个人念书多无聊啊?」另一个女孩怂恿道:「妳的文科成绩好,那我们可以交换数理的题库,大家的成绩都可以一起进步,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跟著妳们去瞎掰打屁,有什麽好?」葛蔓生说:「无聊就要靠自己去打发,这种相互利用的做法,我纔没有兴趣呢。」

看见那些女同学讪讪地离开,在人群之中,洛云觉得这个女生隐隐散发出与众不同的光彩,好奇之下,就想要去跟她攀谈。

「嗨,」她和颜悦色地说,「我是跟妳同班的胡洛云,我们好像住得挺近的,要不要一起回家?」

葛生蔓没有多作表示,随口道:「好啊。」

洛云又道:「我现在和我表姊在外面租套房,表姊读高叁,比我还晚下课,所以我觉得找个伴一起回家也不错。」

葛蔓生看著她,然後说:「我无所谓。」

「妳的兴趣是什麽?」

「电视和小说吧。」

「最喜欢看谁的小说?」

「PaulAuster(保罗.奥斯特)和DorothyParker(桃乐西.帕克)。」

「没听说过。」

葛蔓生瞄了她一眼,说道:「这两个都是廿世纪的美国小说家,对於人性的剖析非常深刻,可惜在台湾文学界毫无名气,没听过很正常。」

「妳的嗜好还真是与众不同。电视呢?妳喜欢看哪些节目?」

「《Discovery》探索频道。」

「我也喜欢看那个,」洛云彷彿发现难得的同伴似地说道,「《科学探案》和《恐龙》都是我从没错过的系列呢。」

「《科学探案》的内容都在描述谋杀案,还有犯案剧情,我也很爱看。」

很快地,洛云就认为葛蔓生是她晦暗高中时代的救世主;第一次,她觉得自己可以拥有一个除了表姊以外的同性友伴。

国小整整六年,她都没有交到任何女性朋友,身边围著的尽是些小男生,不然就只能找表姊聊天,再不然便是找孟青平閒扯;国中的时候,她还曾经被班上的女孩子排挤,洛云不记得自己做过什麽惹人嫌的事情,女孩子们排挤她,通常不过是为了一些芝麻绿豆大的小事,然而一个齿轮月兑了轨,其他的齿轮也月兑了序,同侪关係就像无法正常接合的生锈拉鍊一般,怎麽拉也拉不上,这种感觉十分难耐。

到了高中,女校生活更是难以建立友谊,好不容易能找到一个拥有共通话题的同班同学,这比什麽都还让洛云来得开心。

然後葛蔓生的声音戳破了她的思绪:「妳说跟表姊一起住,她也是我们学校的吗?」

洛云回道:「嗯,她的名字叫作苏昉。」

「原来是她?」葛蔓生的眼睛亮了起来:「她可是本校的风云人物啊。」

「我只知道她现在参加学校的乐仪队。」

「她领导的乐仪队还得过冠军呢,只要穿上那双白色的高跟长靴往前面一站,再挥舞指挥棒……哇!真是威风得很。」

「噢。」

「她今天几点下课?」葛蔓生感兴趣地又问:「我可以去妳们那里吗?」

洛云狐疑地瞧著她:「妳想来找我表姊?」

「不是,我只是认为,跟妳一起看书应该也不错。」

「她要六点多纔会回来。」

「没关係。」

无可奈何之下,洛云只得带了葛蔓生,回到自己和表姊在学校附近租的公寓去。

走进她们两人的房间,葛蔓生四下张望,好像在搜寻什麽;对於她这种窥探的行为,洛云开始觉得有些不满,先前产生的好感,也逐渐消失。

葛蔓生有点失望地说:「没想到真的不在。」

「我不都跟妳说了?」洛云没好气地问:「妳还要等吗?」

「那我就再打扰一下好了。」葛蔓生不以为忤地说,从书包里拿了本参考书,然後大剌剌坐在椅子上,看来真的是想要见到苏昉。

到了六点,苏昉终於回到公寓,一进门,她就看见有张陌生的脸孔。

在第一时间,葛蔓生很快站了起来,然後微笑著打招呼:「苏学姊!」

「妳是?」

「我是洛云的同班同学。」

「原来如此。晚饭吃了吗?」

「我不饿。」

「有人说要逗人说真话,只有自己先说出来。」苏昉回以一笑:「我饿坏了,妳先坐一下,我去弄晚饭。」

葛蔓生诧异地望著苏昉的背影,问道:「妳们不出去吃吗?」

洛云回道:「我喜欢吃表姊煮的东西。」

葛蔓生没有多作表示,只是愣愣地看著她;苏昉很快地将两碟小菜端上桌,是青豆炒虾仁和炸豆腐,随後又下了锅麵,简单的肉燥配上地瓜叶,衬著整碗麵条油亮亮的,只见满桌子热呼呼地香气四溢。

苏昉端了麵过去,柔声道:「这里没有什麽好招待,希望妳别见怪啊。」

葛蔓生不好意思地说:「我应该先谢谢学姊纔对。」

「别谢我了,快吃吧。」苏昉说著,又转投帮著先舀了两大匙的虾仁给表妹。

洛云问她:「表姊,明天可以炒葱爆牛肉吗?」

苏昉嚐了一口豆腐,微笑道:「青椒炒牛肉比较好吃。」

「我不喜欢青椒。」

「那青椒都给我,妳就负责吃牛肉好了。」

洛云满意地点点头,但还是坐在那儿,也没动上一箸,几分钟过去了,她只是盯著桌上的麵发呆。

葛蔓生忍不住说道:「妳再不吃,麵就要糊掉了。」

苏昉笑著说:「洛云怕烫,一直要傻傻等到凉了纔吃,这是她的坏习惯。」

洛云反驳:「反正我就是怕烫嘛,而且麵凉了,麵条吸饱了水分,份量也会变多。这不是很好?」

表姊妹两个在那边嘻嘻笑笑,後来葛蔓生一直没有作声,她安安静静地吃完了麵,然後很快地準备离开。

苏昉问她:「不多待一会儿?」

「不了,谢谢学姊的招待。」

「我去洗婉,妳和洛云多聊几句再走吧。」

见苏昉走开去,她悄声说:「我真羡慕妳。」

洛云一脸茫然地问:「羡慕什麽呀?」

「我是独生女,所以很羡慕妳有苏学姊在身边。」

「我也是独生女,不都一样?」

葛蔓生最後说:「妳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洛云先是一脸的不可思议,彷彿在说「妳跟我说这些又如何?」,继而微微笑了一下:「我知道,所以妳可别抢走表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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