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的早上,当白依霏看见了一室的灿烂阳光,她就觉得鸟鸣或风声,似乎都变得无所谓地寻常了。
凝望著自己无垠的蔚蓝天空而梦想著,云霞像是一种幻念,告别了昨晚的雨水和黑暗。
这是一个风光明媚的早晨。
一大早,公寓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她一接听,发觉是苏昉打来的。
「学姊?」
「我想过很久,」苏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紧张,「所以打算提供妳一些建议。」
「什麽建议?」
「我希望妳和曾翼衡能断得乾净……与其在目前的情况下作茧自缚,不如拿掉孩子,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我不要。」
「那些男人只不过是为了方便解决性慾,所以会欺骗女人,要她们当生理发洩的对象,心里根本一点感情也没有。」
依霏觉得苏昉的观念有所偏差,但她只说:「我跟翼衡不是那种纯粹的性关係,在情感上,我们更需要彼此。」
苏昉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好半晌,然後道:「妳信我也好,不信我也好,他那个人就会死缠烂打,可是妳看他愿意为妳牺牲些什麽?他说过会负责吗?又做过了什麽表示诚意的事呢?没有嘛!那妳还为他辩解?」
依霏斩钉截铁地说:「我相信翼衡。」
「妳只是被他所矇骗。男人的话,哪一句可以当真?」
「翼衡不会骗我的。」
「妳这是自我麻醉。」
「不说这个,小孩要是真的生了下来,妳这一生也就毁了,再也没有办法投入别人的怀抱。」
「除了他,我没打算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妳真是又傻又固执。」
依霏忍不住回道:「我觉得妳纔是偏激又固执。」
话一说出口,她就後悔了,而苏昉也立即掛上了电话,似乎无法体谅她的处境和想法
本以为学姊能够明瞭她的心思,没想到她却反而劝她要与爱人划清界线,看来苏学姊还是想要护著她的表妹,一味要她一个人独自吞下苦果。
这算什麽?难道女性朋友几年来的情谊,就真的这麽脆弱?
依霏难过地看著手中的电话筒,她知道自己已经摆月兑了今天以前的回忆。
一个人惰性的产生,甚至於堕落、变得愤世嫉俗,不外乎矗立於这闹哄哄的世界之上,享受践踏它所能获得的满足与快慰,藉以补偿心里那失了一块的记忆拼图,就是因为太多的执念
跟这个世界的行进方式有关,人只会往前走,一直向後回顾的人,永远也无法继续前行的。
可是,要如何纔能心无旁鶩地走下去呢?
中午的时候,她听见电铃声响起,原以为可能是曾翼衡来找她了,可是站在门口的,竟然就是胡洛云。
依霏深吸了一口气,準备面对胡洛云,这个女人穿著一身米色的波纹绸料洋装,比她所认识的任何女子都要来得动人,卷髮将她女性化的脸衬托得更加完美,若是换了其他场合,依霏可以忍受看到这个出色的女人,但事实是这个女人本身蕴藏著无比可憎的内在
几年不见,婚後的洛云看起来更为容光焕发,脸上的神情快乐无比,她很难得跟人聊天,但是那一天,却非常愉悦地让白依霏招待进了门。
「好久不见了。」她微笑著说,看起来就是一脸矫情的样子。
依霏隐忍著对这个女人的愤怒,强自镇定地倒了杯茶,然後说:「我没想到,妳会这麽快就找上门来。」
「要不是有人告诉我,我也不会特地跑来妳家。」洛云打量著房间的四週,问道:「妳这『爱的小窝』还真是可爱嘛。」
「是苏学姊要妳来的?」
洛云微笑著问:「那还会有谁?」
依霏觉得自己很受伤,看见了这个女人轻忽娇媚的笑脸,听见她口吻中那股带刺嘲弄的恶意,只让人觉得讨厌。
可是苏学姊呢?她怎麽可以背叛她?
又怎麽可以私下透露风声给这个女人,让她杀上门来指桑骂槐,还跟著羞辱她、也彻底毁灭了彼此的信赖和情谊?
在这忿懑的当儿,她乾脆豁出去了,直接挑明了说:「大家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事情都到这个节骨眼,我有些话想告诉妳。」
洛云诡祕地把身子靠过去:「是什麽好消息吗?」
依霏忍不住月兑口而出:「我怀了翼衡的孩子。」
洛云取笑地看著这个焦虑不安的女人:「天呐,这真是太棒了!我也是!」
「我──我不懂。」
「我是翼衡的妻子,怀他的小孩很理所当然。」
「可是──你们──你们不是马上就要离婚了吗?」
「好端端的我幹麽要跟翼衡离婚?」
片刻,白依霏只觉到自己像是突然被人从悬崖上推下来一般,浑身打著寒颤,身体四肢一软,她无助地後退了一步,像是被揍了一拳,还是挨了一掌,只觉得头晕目眩,身子摇摇欲坠。
「他跟我说──他说──」
「一个男人为了跟女人上床,自然什麽承诺都说得出口……我可以告诉妳,打从我第一次看到翼衡开始,我就一直喜欢他,而且我也不会和他离婚……懂了没?」
她其实并不把自己的任何表态当真,洛云逗弄著依霏,挑弄她的情绪,然後继续玩她那极其愚蠢的遊戏。
「男人的下面硬的时候心就软,下面软的时候心就硬。当他办完了事,会立刻变的小器,会马上後悔花那麽多的代价,甚至立刻觉得眼前的女人不够美,办事之前,则恰恰相反。」
「他不是那种人。」
「妳就这麽相信他的话?」洛云如此嘲弄她:「我真的感到非常遗憾。」
「翼衡答应了我的……他……」
「或许,但他没胆跟我离婚。」
「妳──」
洛云的眼睛注视著依霏,她眼中的恨意使任何人都会吓得不寒而慄。
「翼衡的生命中,没有空间容纳别的女人,以前没有,以後当然也不会有。他只是同情妳……等到发现我怀了他的孩子,他就会忘了妳……因为他一直希望和我有个孩子。」
依霏的脑中必然充满了噬人的痛楚,她知道自己是如此脆弱的一个女孩,一定没有办法忍受这种被抛弃的难堪。
她要坚强起来,像以前无数次跌倒那样,像那次雨中被亨哥赶下车分手後那样,无论多麽悽惨,都不能哭出来……
「那妳──妳告诉他妳怀孕了吗?」
「哼,」洛云冷笑,「我会在今晚上床的时候告诉他。」
那种笑声只让人觉得噁心。「妳是怪物──」
「事实就是如此,对不对?」洛云的笑容扩大:「我是翼衡的妻子,而妳是他什麽?」
翼衡说过他爱她,可是他却和这个女人睡觉,并且使她怀孕,乍看之下是他毁了每个人的人生,事实却不然。
毁了每个人的,不过就是一场恐怖的遊戏。
思绪及此,她突然有种战慄的感觉,好像亲眼目睹又亲耳听见如此的对话,并且看到洛云脸上灿烂的笑容,简直就像是遇见了一个怪物,并且为之所凌迟鞭笞,遍体受伤。
洛云柔声说道:「妳给我离他离得远远的,要是我发现妳又接近他,我绝对会让妳身败名裂。」
一阵警告的寒颤窜过她的脊椎,依霏面对著这个难缠可恨的敌人,怒气开始在平静的外表下沸腾,她的下一句话是可以预料得到的。
「妳也滚吧,别让我再看到妳。」
这句话似乎取悦了洛云,她的脸上掠过一丝笑意,她满意地站起身,然後大摇大摆地从大门口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