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和地獄 《天堂和地獄》 翼衡,我不会再见你

作者 : 詩憶

「我们错了,翼衡,我不会再见你的。」

他站在路口,没有勇气去乞求依霏再付出什麽,几番回顾,也不见她追过来,看来他们是真的完了。

半年多的感情,换得这种下场,他无法理解:到底自己是哪里做错了?

他落寞地回到了中坜的家,看著空无一人的房子,想著远在新竹那个女孩,他从酒柜里面取出那瓶德国白酒,给自己倒了一大杯,一口饮尽;这酒又涩又乾,没有半点甜味,充满了分外的苦涩,就像人生,也像是苏昉留给他的回忆,只是些苦涩得难以下嚥的折磨。

过了一会儿,他扯掉外套和长裤,懒懒地踱进二楼的浴室;在浴盆前,曾翼衡月兑下衣服舒服地滑入水中,闭眼打算享受舒适,但却感到天地一直旋转。

脑海中响起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清晰地说著:我们分手吧……其实他是伤心的,可是他无法承认,也不知如何承认,这一阵子他是够乱的,连一点喘息时间都没有,只是面对她,这是最残忍的决定。

曾翼衡狼狈地坐在浴缸里,在水中彷彿看见依霏浮肿的脸,还有她凌乱的头髮,他不可扼抑地闭眼躺进水面之下,心想: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无法安抚,还害了她,否则她怎麽会选择在他期待有了自己孩子的时候选择堕胎,又怎会选择这种方式来让他连半点後悔的机会都没有?知道女人在意的是承诺,自己却给不起任何承诺,在这里,没人给的起永远,情人只不过是一时的幻想罢了……她选择分手,是不是也算贴心地为他找了个下台阶,却自己去承受所有的痛苦?

他知道,当成熟的感情在生命中死去,并未统统都失去。

他知道,星辰在黎明时殒落,飞萤在黑暗中迷失,并未统统失去。

他知道,在这生命里任何迟滞而落後的,并未统统失去。

他知道,他的梦想仍未完成,他的情爱迄未消逝,它们仍依附在自己的悔恨上,那些并未统统失去。

坐起身,猛然睁开眼,这纔发现水全冷了,看来自己是忘了时间了。

他的头还是疼,醉意加上烦躁,变本加厉地疼著。

胡乱洗了一通,起身擦乾身子时,不经意的见到一旁的镜子,镜子中的男子,眼神透出一股萧索。

经历了这些事情,他累得要命,只想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然後忘记这段日子所有累积起来的情绪和疲劳。

刚走出浴室,就见到洛云坐在卧室里面,正对著化妆镜卸妆,一张似笑非笑的脸,手里一边玩弄著自己的秀髮,偏著头摆出一副极为无聊的表情,曾翼衡无言地看著妻子,忽然觉得心中百感交集。

他觉得自己应该要与妻子寒喧一下,便道:「这麽早回来?」

「嗯,听完歌剧就散场囉。」洛云说:「《奥塞罗》到底演些什麽鬼东西,我一点也看不懂,就看见几个胖老外激动地在台上唱声乐,很无聊的。」

「哦。」

「你呢?今天都做了些什麽啊?」

曾翼衡随口道:「就看电视看了一整天。」

「真没意思。」洛云褪下衣服,很快地进入浴室冲澡去了。

曾翼衡吹乾了头髮,就往床上一躺,此时洛云刚洗完热气腾腾的澡,又回到化妆镜那里擦保养品,他本来累得快要睡著,但她不知怎地突然聊起依霏的事,让他吓得霎时清醒了起来。

「你还记得以前社团里面那个白依霏吗?」

「啊?」

「就是跟我同一届的那个美术系的女生。」

「哦。」

洛云背对著他擦护手乳液,一边叨叨絮絮地说:「那个女的本来就不单纯,听说她人没结婚,结果不知跟哪里的男人怀了baby,真够大胆的。」

曾翼衡噤声良久,终於忍不住问道:「那妳──妳怎麽会晓得?」

「还不就是听表姊说的,表姊对谁都好,连这种閒事也想管。」

「苏──妳表姊还说了些什麽?」

「也没讲什麽,反正我跟她不熟,同学们谁都不晓得白依霏的八卦,管她呢。」洛云走到床边坐下,边说著边蹭进他的腿间。

曾翼衡茫然地让妻子在他柔软的睡衣上摩蹭著,她的身上散发著一股混合麝香和乳液的浓郁味道,抬头看见她的表情後,他又逼自己把满月复心酸给吞了下去,洛云的脸上有著一抹淡淡的笑意,依偎在男人的身上。

「你幹嘛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没……没什麽。」

「其实啊,我觉得有些男人真的很差劲。明明没种,幹麽还去玩女人?」

曾翼衡不敢回答,这段日子以来,他总觉得洛云说话总是意有所指的样子,这也让他的心中充满了恐惧。

洛云似乎为了强调自己是多麽地痛恨那种男人,并且巴不得那些偷腥的男人都去死的时候,说他们被车撞死或自杀多少人,她也没感觉。

这会儿,她还在发表高论:「每次我看到那种外遇新闻,就觉得女人真是可怜,难怪以前人喊老公,都叫人『杀千刀的』。」

曾翼衡陪著乾笑道:「是吗?」

「有的时候,我会回想起小时候的事情,那时每天跟表姊在一起,真的好快乐呢。」见他聚精会神地听她说话,洛云又道:「我还记得有一次我们看到流浪猫被车撞死,表姊很难过,就拿零用钱从夜市买了一只很可爱的小白猫给我,妈妈原本不准我们在家里养宠物,後来表姊跟妈妈说情,让我养了半年,把猫咪养得又肥又胖。」

「妳说猫只养了半年?是跑掉了,还是被偷了?」

「都不是,那只猫咪後来死了,让我难过了好久,那年我还养了两只小白鼠呢。」

「哦。」

听洛云说她家小猫死了,她都哭了,一是说明她并非心硬的人,连小猫死了她也会哭个好几天,基本上女孩子都会这样,二是说明她是如何地恨那些劈腿的男人,以至於像她这样心软的人无法同情死於意外的可恶男人,但後来她又叙述自己养了其他的宠物,整个句式和意思没有变化,只是把小猫变成小老鼠而已。

「所以妳在猫咪死了之後,就接著养了老鼠。」

「当然不是。我把猫咪和老鼠养在一起啊!」

他不免有点奇怪,洛云如此心慈的人怎麽把耗子和猫养在一间屋子里?这不是有点不人道吗?明明养猫了还养小老鼠,这不是要酿成流血的惨剧?不会是因为洛云的课馀爱好,就是看猫吃老鼠吧?

这种爱好实在匪夷所思,一股血腥味撲鼻而来。

难道洛云能让猫咪和小耗子和平共处,相亲相爱了不成?如果真是如此,那还真是可喜可贺。原以为洛云是在猫死了之後纔养的耗子,是一种爱猫之人睹鼠思猫的想法,想来或许洛云并未养小耗子,而猫咪也没死,是吧?

「妳真的把猫和老鼠养在家里?」

「我觉得猫咪一只没有伴,就买了两只白老鼠,养在笼子里让牠们窝在一起玩。」

曾翼衡的震惊不在话下:「猫怎麽可能跟老鼠在一起玩?妳这不是──」

她甜甜一笑:「我想看『猫抓老鼠』啊,表姊去台北念高中,不能在身边陪我解闷,所以刚开始真的好无聊,每天我只见那两只小老鼠叽叽叫著在笼子里面四处乱窜,猫咪可笨死了,怎麽也抓不住。」

「那後来──」

「到了第叁天,猫咪纔抓完老鼠,我觉得牠太蠢,就罚牠关在笼子里面,结果牠就饿死了。」

曾翼衡看著这个躺在他身边的女人,他颤抖著,不断地打量著那充满著神秘气息的女子,心中那深处一角似乎被煽动,掩埋的回忆渐渐明朗。或许,她这样比喻,只是为了让他更加瞭解和体会她对外遇男人之痛恨,劈腿男人之该死而已,可是生命如此重要,她怎麽忍心这般诅咒、伤害呢?

刹那间,他像是领悟到什麽似的,眸中充满了恐怖。她说的这些往事,难道是在暗示他什麽?

「妳是不是知道了?妳到底──」

她一脸不解地问:「知道什麽啊?」

彷彿预见了结局,两人只是静静地等待事情的发展,也许这样对他们纔是一种和平……曾翼衡叹著气,床上躺在一起的两个人,此刻早已无语,再也找不到可以继续攀谈的话题了。

「翼衡。」

洛云用那种柔柔的嗓音唤他,温柔地抱住他,吻住他的唇;曾翼衡感受到妻子的热情,本来不想回应,他累得要死,刚刚又分享了一个让人无比战慄的恐怖故事,还有著满月复牢骚,即使全世界只剩下这个吻有意义,他还是觉得索然无味。

洛云没有放弃那种渴望,她微笑道:「我们也生个baby好不好?」

曾翼衡看著她,想起依霏,则更让他气闷。

他翻过身,说道:「我累了,今天不想做。」

洛云的声音里带著一种气愤:「不要就算了。」

曾翼衡松了口气,阖上眼,脸上带著恬静的神情,这一刻他终於得到梦寐以求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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