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准出宫
窦漪房轻轻笑了,笑的单纯而真挚,如一抹浅淡的云烟,将红尘中的缱绻藏在心间。
淡淡的思绪,淡淡的想着,昨夜,雨落凡尘,花开却又花逝的忧伤。
夕阳行暮,将两个人包裹在一团昏黄里,相依相偎的影子斜斜地延伸到黑暗的尽头——
半月初升,墨香遗留,花树下,夙愿陨落,一地落花渲染了几世诉语媲。
秋八月戊寅,帝崩于未央宫。九月辛丑,葬安陵。
汉惠帝刘盈在位七年,病死,享年二十四岁丫。
汉惠帝七年秋八月戊寅,孝惠崩,九月辛丑,葬。太子刘恭即位为帝,即前少帝,谒高庙。
刘恭年幼,因此吕后仍称皇太后并临朝听政,分封吕姓诸王,极力扩展吕氏势力。
张皇后则不称太后,仍称孝惠皇后。
两年之后——
柳依依搀着窦漪房的手下了车辇,候在左右的小宫女机灵的将手中的白色纱衣轻披在窦漪房身上,系好丝带后恭敬的退至后边。
宽大裙幅逶迤于地,一头青丝绾成斜斜的平遥鬓,仅插了一支镂空桃花白玉簪,显得几分随意却不失清雅典仪,微风撩过,偶尔滑落的几缕发丝随风轻拂在颊边平添了几分诱人的风情。因为窦漪房连着生下刘嫖,刘启,丰盈中更显风韵,使得步态愈加雍容柔美。
王嬷嬷满面春风地迎了上来,行过礼后含笑道:“太后适才醒了,正喝着药呢。”
窦漪房走进去向太后福了一福,一边轻轻地笑着:“臣妾带着嫖儿和启儿来给太后请安了。”
正在喝药的薄太后一顿,目光落在那正缓缓步来的女子身上,微微点头道:“难得你这份孝心,只是孩子还小,受不得风寒,哀家让王嬷嬷隔两日就去看看哀家的乖孙儿们,只要他们健康着,哀家这心里就舒坦了。”
窦漪房乖巧的答了‘是’,她的眼眸子很清亮,很干净,还有着一如初次见面时的不卑不亢:“太后,让臣妾来伺候您服药吧。”说着伸手接过王嬷嬷手里的药碗,道:“有劳嬷嬷,还是让我来服侍太后吧。”
喝完了药,窦漪房又忙起身端起宫女手中的银盆,已有宫女备好了漱口的清水交到她手中,她服侍着薄太后漱了口,转头向柳依依道:“太后素来喜爱酸甜,去把那才腌制好的梅子拿过来,刚喝完了药,正好解苦。”
王嬷嬷在旁赔笑道:“就属娘娘的心最细致,太后娘娘时常在奴婢面前夸您是个玲珑剔透的好孩子呢。”
薄太后不语,只是淡淡含着笑意。
用银筷夹着送至薄太后口中,细细品尝后,问道:“这梅子腌得极好,刚入口时有一股子甘草清香,咬下去酸酸的,却不浸牙,再回味时,又觉得甜。”忍不住又多吃了好几颗,仍觉得欲罢不能,还特意赏赐了几颗给王嬷嬷,足见王嬷嬷在薄太后心里是不同于普通侍婢的。
窦漪房看得出薄太后是真心喜欢她腌的梅子,便说道:“臣妾是摘了最新鲜的梅子洗干净后晒几日,把水分都晒掉。然后用粗盐来回搓一下,装进坛子就可。”
薄太后蹙眉道:“就这么简单?”
窦漪房摇摇头,笑道:“哪能啊,还有秘诀呢,得在坛子最底下铺上厚厚一层甘草,然后撒一层盐放一层梅子,然后再撒一层盐再放一层梅子,每一层都撒上切碎的甘草屑,一直放满,最后用盐封住。
期间千万不能打开坛子让空气钻了进去,将坛子密封一个月,看梅子出水了,水刚刚淹过梅子,大概就成了。可要想让它更为爽口,就再倒上些许蜂蜜,最好是玫瑰蜜,那样吃了还能养颜美容。那溢出的水,就是梅子醋,梅子醋做梅汁排骨最好了,很香很香的。但要注意的是,梅子醋很咸很酸,用的时候要小心用量,下次臣妾下厨房给您做来尝尝,要是喜欢,臣妾就教给王嬷嬷,让您什么时候想吃了都能吃到。”
薄太后扬一扬眉,道:“吃人家的嘴软,说吧,哀家都听着呢。”
窦漪房心中一惊,当真是什么也瞒不过薄太后的双眼,尽管她很少涉足后宫之事,甚至是不闻不问,这两年来,身子也时常病着,直等于在自己宫里颐养天年。
她垂下双眸,露出一个极为恬淡的笑容:“臣妾想请太后恩准让臣妾出宫一趟。”
薄太后抬头看了眼窦漪房,她脸上虽然挂着淡淡的笑容,可是眼底却蕴藏着一种复杂的眼神。只想了一会儿便说:“哀家可以答应你的要求,可你总得说明原因对吧,否则别人问起也好给个理由。不过,你完全可以让代王带你出宫啊,何苦巴巴的跑来又是伺候喝药,又是送来梅子的,哀家要是再不答应岂不是显得太没人情味了?”
窦慎儿,百灵的妹妹
窦漪房双靥微红,似是不知如何开口,身旁一直未曾开口的柳依依抢着答道:“回太后娘娘,美人她又有喜了,所以想要上寺庙拜拜菩萨,以求安稳。之所以没有告诉代王,是因为这段时间代王政务繁忙,顶着诸多压力,更不想让他操心,就只能来求您了。”说完又规矩的退回到窦漪房身后,不再言语。
薄太后瞧着柳依依,只道:“你这婢子倒是机灵,不过再机灵稳妥的人也只有两只手不是,你左右也是个美人,以前少用宫人就算了,如今有了刘嫖和刘启,现在又替代王怀了麟儿,可不许再坲了哀家的意了。”目光转向王嬷嬷,王嬷嬷“诶”了一声,退出殿外,不过小半柱香的时间便折了回来,身后还带着个女子。
那女子生得娇滴滴的模样,眼角那颗泪痣更是平添了一份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柔媚。可一双凤眼出奇的亮,似乎看着又不如第一眼那么柔柔弱弱。
“以后你就跟着窦美人吧,你们是一起来的家人子,想必也是有些情分的,哀家将你指给窦美人也不算是亏待了你,窦慎儿,去给你主子见个礼吧。”薄太后示意那个女子过去。
窦——窦慎儿?
窦漪房只觉自己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一句未经深思熟虑的话,竟然就此月兑口而出:“原来你是百……”后面的话还未出口,窦漪房已是自知有些失言。
百灵的妹妹。
她想说的话,只能默默卡在喉头,无奈的重新吞入月复中。
“原来你是在太后身边伺候的,以前还未发觉呢,许是我来的不多,也就忽略了。”窦漪房心里乱麻麻的一团,可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将前面月兑口而出的话圆了一番,再说出来。
薄太后也未觉得有何不妥,只是说喝了药犯困,逗了会儿刘嫖和刘启后便让窦漪房跪安。直到重新上了车辇,窦漪房才捂着嘴,胸口处像是压了块千斤巨石,怎么都透不过气来。
为何当年那个被吕雉下旨指给刘恒的女子就是百灵的妹妹?这期间又是些什么关系?为何百灵却从未告诉过她,难道百灵从未真正相信她,从未真心待过她?不是的,若是如此,她又何必用自己的命来换取她的生。
闭上眼,她苦闷的叹一口气,车辇不快不慢的行走,女乃娘要照顾两个孩子只得跟着坐在车辇之上,刘嫖已经两岁有余了,长得像个小瓷女圭女圭一般。刘恒对她的溺爱让她小小年纪便有些趾高气扬,却唯独对窦漪房这个母亲颇为畏惧,虽然她从不曾见过窦漪房发脾气,可每当窦漪房不说话的时候她便清楚的知道她的娘生气了,或者不开心了。
如同现在,窦漪房的安静让她微微不安。
正在沉思的窦漪房只觉有一只软软的小小的手搭在她的手背上,低下头,她笑了笑:“嫖儿是饿了吗?”这个女儿心思活络,且聪明好学,仅仅两岁便懂得察言观色,见风使舵,不知道这是好是坏。想到自己在她这个年纪还只是一个会玩会哭会闹的单纯孩子,那时候刘邦还未登基,建立汉朝,所以,那个时候的她是属于民间,是在纪律严谨的军队里生活了整整快三年。
都说宫里的孩子心智都是早熟的,难道她的孩子亦是逃不过这样的风气吗,想到刘恒的大王子,那个才几岁的孩子,她也曾吃过他的亏不是么。
想到此,她的脸色不禁严肃起来,抱过刘嫖在腿上,告诉她:“嫖儿,生在皇家,你要懂得保护自己,但是有一点很重要,害人害己,只要别人未出手去害你,你绝对不可以做任何对不起他人之事,知道吗?”
刘嫖有些诧异窦漪房语气的认真,她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啊,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窦漪房,十分乖巧的答道:“娘说的是,嫖儿一定谨记在心。”
“嗯,乖。”
许是有了身孕,窦漪房才抱了刘嫖没多久,便已是有些累得慌,哄了哄她,让她回到女乃娘身边后,就在车辇上闭着眼休憩着。
“娘娘,已经到宫门口了。”柳依依掀开帘子说道。
窦漪房揉了揉太阳穴,睡了一会儿精神好了许多,在柳依依的搀扶下下了车辇。
窦慎儿赶紧凑上前来扶住窦漪房的另一边,嘴里提醒道:“娘娘小心。”窦漪房这才惊觉脚边多了好几块石头,微微吃惊下,旋即只是如常一般微笑道:“叫人扫开就是了。”
柳依依却板了脸孔斥道:“不知是哪个王八羔子放了这些石子,幸好娘娘没踩上去,要是有个闪失,有誰当带的起?”说着话的时候她急了些,原来梨花般的俏脸晕出朵朵桃红,更显娇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