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爱如潮,情无尽。万千心声,空吟斯人韵。别后不知君远近,春意秋情,盼断隔世信。一生情,千古困。碧落黄泉,顾影无人问。地老天荒离人恨,寸断琼枝,化作相思烬。昨日树头花,今朝陌上土。恨血与啼魂,一半逐风雨。
咸阳城东——安陵
相对于刘恒和窦漪房的亲密,不远处的柳依依和邓通早已见怪不怪,漠然的各自站在一边,偶尔不经意的目光交接,两人皆是急急撇开,转向别处。
刘恒的解释虽然令窦漪房稍稍释然,可转念一想,自己现在越来越贪恋刘恒,恨不得他的人,他的心都在自己身上,她快乐了,可刘恒别的妻妾呢?她这样独占着他,也难怪成为众矢之的,或许她不该这么自私。
“以后还是别对我守身如玉,该干嘛干嘛,想宠幸谁都好,我不会生气的,真的。”她猛然抬头,对上刘恒意味不明的褐色眸子,笑得十分坦然,见刘恒不吭声,以为他不相信,再次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你是代王,不是我一个人的,只要你的心在我这里,身子偶尔出出轨也没什么的。”说这话的时候窦漪房就像个俏皮的孩子,这让刘恒更觉心动砰然媲。
这前言不搭后语的,也难怪刘恒不相信了。
见他还是不说话,窦漪房也懒得再说什么,等他回来后再让他多去其他妻妾那里转转吧丫。
可谁知片刻后,刘恒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嘴角那不易令人察觉的笑意划过脸畔。不待窦漪房醒觉,他温热的唇便毫无预兆的贴到了她的唇上,轻柔吮?吸着她的味道,温柔的摩挲她樱红的唇瓣,辗转流连,充满爱怜柔情。
清风动容,缠绵的加深了这个离别之吻,他的气息近在咫尺,撩人的酥麻瞬间蔓延周身,让她的心弦为之粲然。纤臂自他腰侧穿过,紧紧扣在一起,刘恒呢喃道:“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你和孩子等我回来。”
温存过后,刘恒瞧着窦漪房轻笑道:“你个傻妞,我知道再过几日就是……他的祭日,今年我不能陪你去了,可是你一个人去我真的不放心。”
他竟然会记得刘盈的祭日?窦漪房有些愕然,她以为刘恒不会记得,本打算瞒着他去的,却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那个对不起,竟是这个意思。
“我只是去咸阳给皇帝舅舅烧些香火,然后看看他,你不用担心。我会很快回来的,倒是你,要是遇到危险,千万不能强出头,保全自己最重要。”然后调皮一笑:“打不过就跑,我不会笑你是懦夫的,就算你是懦夫,我也爱你。”
刘恒哈哈笑道:“为夫一定谨遵娘子吩咐,见势不妙立即撤退!”
柳依依再也受不了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仰望苍天,好大一群乌鸦正呱呱乱叫飞了过去,经过邓通上空时冷不丁的落下一坨鸟屎,惹得柳依依捂嘴笑个不休。
刘恒走后,窦漪房也收拾好了细软,这次她带上了柳依依一同上路。如今她已有四个多月的身孕,虽不显肚子,但她也需要一个贴心的人在身边照顾,想来想去,这几年来却也只有柳依依一个让她觉得还算可靠。
当日午后,她们便踏上了去咸阳的路。
秋风和煦轻柔,蓝天白云飘逸,处处满是槐花的清芬。掀开马车的幕僚,任香甜的风轻轻地吹拂着她的面颊与发鬓。
走过平坦大路,穿过羊肠小道,从那稀疏的枝叶的斡隙中透过点点金色的光亮,铺在车轮碾过的两道蜿蜒痕迹上,飞舞着一缕一缕的透明的尘埃。
窦漪房只觉得自己离咸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似乎下一刻就会看见那个高高耸起的“家”,刘盈的“家”。
白日不停的赶路,只在夜幕时才寻了客栈或者农家小院休息,这样只不过两日多的时间就到了咸阳城东韩家湾乡白庙村。
没有让柳依依跟着,窦漪房一个人攀上安陵,那个埋葬着刘盈身与魂的地方。眼前蒹葭苍苍、无数藤蔓牵引着她,寒蝉悲鸣,沙洲之上暮云渐起,瑟瑟秋风戏弄着路上的枯叶,踩上去响起一片轻微的簌簌声。
安陵,故人在
题记——似几分痴,几分怨,几分愁。聊织故梦,触景凝眸。恨流光,作弄无由。伊人何处,寂寞清秋。看谁憔悴,谁只影,谁凝眸。
远远望去,那一抹熟悉而又陌生的倩影已她先一步到来。
大风骤起,她素白色的留仙裙①迎风摇摆,腰间那根银带紧紧地束着那杨柳一般的纤腰,比起两年前第一次见到她更显得单薄无力了。
黑发飞舞,素手拢住秀发,斜转回眸,一双盈盈水眸恍恍惚惚地荡漾着,衬着那苍白的双靥更为楚楚,两弯似蹙非蹙的烟眉,显得那么羸弱温美。窦漪房的容貌虽然被项子鱼稍稍改动了一些,已经不似从前的张嫣,可站在张皇后面前依旧有些不自在,她们仍是有五六分相似呢。
四野寂静,风中满是淡淡青草的气息,张皇后亦是无人相随,窦漪房与她默契对视一眼,两人眼中同时闪过一丝笑意。
“你……还好么?”想不出别的什么话,窦漪房从她身边擦过时轻声问了一句。
“没有好与不好,左不过就是那样过了,只是现在多了一份想念,少了一份执念吧。”她曾以为她的用心,她的真心,她的痴心可以在刘盈心中萌芽,哪怕只是小小的一个角落她亦心满意足了。
可还未等她撒下种子,这情根就陨落成了无尽的相思,所有的豆蔻年华——如浮萍随水流悄然即逝,成了一生最初的苍老。
等待,只堪回首。
她的心已跟着两年前一同埋葬进了安陵,留在世间的只有一具孤单寂寥的躯壳而已。
张皇后眉睫轻颤,眸光流转的淡淡阴影下,如清冷的月下那幽幽藏匿着孤独的桔梗花,纵使有万般柔情亦无处施展,那样的疏离落寞,仅那么安静地立于眼前,便可叫人心疼地揪痛起来。
“愿意陪我喝一杯嚒?”张皇后向她莞尔一笑,似在征询她的意见,可手上已递过去一枚小小的玉杯,醉人的酒香弥散开来,冲淡了轻愁。
窦漪房没有犹豫,含笑接过一饮而尽。
张皇后微微的一个闭眼,再睁开时,目光掠过窦漪房飘扬发丝间的缝隙,扫过昏暗的天空,眼底深处飞快的闪过一丝微渺的光芒,嘴角却始终挂着那抹看不真切的笑意。
“其实我曾想要随他而去,虽然他总是表面上对我不冷不热,甚至一度因为我的容貌而避之不及。可是我知道在那个皇宫里唯一关心我的却只有他,他教我写字,教我念词,更教会我什么是爱。”水汽蒸腾,那冉冉的白雾在她眸子里粼粼波动,窦漪房能看到她脸上淡淡的笑容。那抹笑在咸阳城无边的暮色中显得温暖无比。
“其实,他好早好早以前就知道自己活不长了,别人都说他是活在他母后吕太后阴影下一个懦弱无为的傀儡皇帝。可是,他们都不了解他,多少次那些漫漫长夜,我悄悄的看见他那么专注认真的在看书阁里的竹简,卷帛,然后一点一点的记录下来,厚厚的一沓,有这么厚。”说着她还用手比划给窦漪房看。
真的……很厚。
“夜夜的歌舞昇平,都是做给太后看的,而他就在后面将以往收集的,还有他自己的看法和见解一一归纳完整,全在这本书帛上了。”张皇后从怀中取出那本刘盈亲手撰写的书帛放在窦漪房手中,又道:“这是他之前交到我手上的,他让我……在他去后的第二年交到你手中,你一定会用得着的。”
轻轻打开书帛,那挥洒醇雅的隶书恣肆而超逸,天真罄露的展现在窦漪房的眼前,隔得久了,可依旧隐隐有墨香渗透进她的心扉,她能想象出刘盈在灯下轻蹙着眉头握住毛笔深思的一幕。
可为何他没有亲手交给自己,而非要张皇后现在才交到她的手里。
原因不得而知,或许刘盈有他自己的用意吧。
收好刘盈的心血之作,窦漪房兀自斟了一杯清酒出来双手敬奉在墓前,随后缓缓倾洒于浩浩黄土之上,轻声说道:“盈,来世,不要再投生于帝王家”话毕,泪水在不禁意间滑落脸庞。
她还记得那夜他们忘我的缠绵。
跳动的烛火下。
刘盈灵活温柔的手指在她粉润的身体来回游走,像在琴弦上行云流水般拨弄着一不知名曲子。吻密密的落在她细致的锁骨,丰盈的胸乳,甚至是那一手就能握住的娇小脚丫。
『①留仙裙:有绉褶的裙类似今之百褶裙。据汉伶玄《赵飞燕外传》载:留仙裙乃汉成帝皇后赵飞燕引申而来,例如,张炎的《疏影》:“回首当年汉舞,怕飞去漫皱,留仙裙褶。”出现在这里,只是觉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