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来到宫中最北边的杂役房,还没走进里面,闷热的空气已经浸湿她的后背,拎着的灯笼忽明忽暗,看不清景象。
“姑姑,这是被皇上送来的宫女,姑姑给她找个房间安顿下来。”禁卫说完,转身就走。
凌寒看了一眼,夏景逸还真是放心她啊!转念又想,也是,有情人泪在,他怕什么呢?
“哟,皮还挺女敕的!”年长的姑姑,身材臃肿,脸上挂着轻蔑的笑容,用力的掐了凌寒的脸,“皮在女敕又怎么样?还不是要来我这不见天日的杂役房!”
凌寒一句话也不说,等她说完了,才问道:“不知如何称呼姑姑?”
“哼,记着点,这杂役房里大大小小都是我云姑说了算!”云姑斜了她一眼,“去,去那边院子里把衣服都洗干净了,不洗完不准睡觉!”
云姑扭着腰动作夸张的离开。
凌寒扭头看了看周围,云姑将灯笼拿走,黑漆漆的一片。
来到一口井旁,边上有一个大的池子,里面全是衣服,放了些皂角。
凌寒月兑下鞋,褪下裹脚的娟布,挽起衣袖跳到池子中间。
不知洗了多久,凌寒觉得腰酸背痛,整个人就像鸵鸟一样,直不起来了。
天微亮时,凌寒才回到房间,顾不得衣裳**的倒床就睡下了。
“起来,竟然敢偷懒躲在这里睡觉?”云姑拿着鞭子,狠狠往熟睡的凌寒身上挥过去。
凌寒马上惊醒过来,抓住鞭子,“你要干什么?”
“哼!干什么?”云姑哼了一声,“你以为你是谁?大白天的不干活躲这里偷懒?就是我,也没你这么舒服的!起来,给我干活去。”
“姑姑,昨晚我洗到天亮,才刚躺下,怎么就要起来?”眼睛都睁不开了,她都快记不起有多久没有这么累过了。
“你自己笨手笨脚的耽误了时间,在不起来,小心我给你好看!”说完,扬起手中的鞭子就要挥过去。
凌寒不想惹人瞩目,只好乖乖起来。
刚走到院子里,就见众人视线像激光一样扫过来,将她里外看透。
“哟,这就是昨儿被皇上亲卫送来咋们这的女人。”一个粗衣麻布的女人挑衅的看着她,对身边的同伴说道。
另一个女人很快接过话:“真真,你有没有搞错啊,该不会她是那个禁卫的相好,被人家给抛弃了,就给送到咱们这来了!”
“哈哈哈,我看着像!”云姑走过来,“瞪什么瞪,别以为皇上的亲卫送你来的,你就比别人不同,哼,亲自送你来又怎么样,还不是送你来吃苦的!”
凌寒始终没有说话,这些人被遗忘已久,好不容易来了个人,她们怎么会错过唯一的乐子呢!
转身,往池子里走去。
宫里面人多,衣服洗完一池子,又送来一池子,来来往往,怎么也忙不完。
正午的骄阳烤的人犯晕,凌寒自小产后以来,身子也没及时调养,不免有些虚弱。
此刻,其他人都已回屋避暑,唯有她。
云姑故意刁难,没有洗完池子里的衣服不许出池子。
脚泡在池子里,皮肤都有点发白了。她洗了一会,觉得头晕,站起来想出池子,脚刚迈出来,眼前一黑整个人就往下栽去。
昏倒前,她感觉有双结实的手臂托住了自己,夹着熟悉的气息让萦绕在鼻尖,嘴角轻扬,昏了过去。
……
“芳姐姐,皇上没有对青儿凶哦,还说要来清池宫看青儿呢!”婉青兴奋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皇上还说过几日在来看她!
桔芳坐在窗子边,看着窗外,眼神忧郁,回头看了婉青一眼,淡淡道:“那是好事啊!”
婉青见她心情不太好,走过去,问道:“芳姐姐,你怎么了?”
桔芳抬头,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青儿,我想娘亲了。”
婉青一愣,脸上也浮出一丝黯然。
她也有二十多天未见爹爹和娘了,进了宫,想出去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不过皇上已经答应要来看自己,到时看能不能出宫去见见娘。
“芳姐姐,青儿也想娘了!”她也坐在桔芳身边,手托着腮,愣愣的看着窗外明月清幽。
乌云遮住明月的光彩,疏星夜空,显得有些寂寥。
婉青坐了一会便觉得有些累,打了个哈欠,往床榻走去,垂下纱幔,缓缓褪下衣衫,“芳姐姐,青儿有些困了,就先行歇下了啊!明天姑姑要教礼仪,还是早睡的好。”
“青儿,你先睡吧,我在坐会。”桔芳看着婉青睡下,笑了笑,起身身子倚靠窗台,望着向北的方向,眸底幽深一片。
亥时分,桔芳转身来到婉青床榻前,凝眸看着她。半晌后,她悄然纵身从窗子跃出,很快就消失在清池宫。
此时,本熟睡着的婉青却突然睁开眼睛,掀开纱幔,来到依旧敞开的窗子前,扯开一抹淡淡的笑容。
她就知道,桔芳是个深藏不露的人,前两天去锦华殿她就知道桔芳是有武功的……这么晚了,桔芳是想去哪里呢?
桔芳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套黑衣,换上
身影淹没在夜色下,让人看不真切。
一路向北,其中经过锦华殿时,她身子微微停顿,朝里面多看了几眼。尔后,快速离去。
……
深宫禁地,清心园。
皇后虽没有废除尊号,却也只剩下一个明面上的称呼而已。
那天,她没有想到,凌寒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浑身散发着可怕的气息,令她情不自禁的胆寒!
她被关在清心园的后院,里面有一尊慈眉善目的观音像,手托玉瓶,杨柳枝倾斜。
她早已不在雍容华贵。披头散发,衣衫凌乱,仔细嗅了嗅,似乎还有一股难闻的味道。
微弱的烛火像鬼火般忽明忽暗,她坐在蒲团上,看着观音像,发出鬼魅的笑声:“都说你观音普渡众生,可你却被人丢弃在这个无人问津的角落里,难道你就不觉得委屈吗?不觉得愤怒吗?”
回应她的,依旧是那副看透尘世的淡然之笑。
笑到最后,她突然起身,一脚踢开蒲团,疯狂的砸门,“来人,快放本宫出去,本宫是皇后,你们竟敢如此怠慢本宫,先帝若在,岂容你们放肆……”
“来人……快放本宫出去,本宫父亲若知道你们这样对待本宫,定不会饶恕你们……”
“快放了本宫……”
“放了本宫……”
“呜呜呜……”
皇后喉咙都喊哑了,也没有一个人回应她。最后,她就像个孩子般坐在地上,掩面哭泣着。
都是凌寒……她居然在弹指间,就废了自己所有的武功!!
还逼得自己将宫里面所有的势力暴露出来……害的父亲被夏景逸和夏净玉早带进宫的大臣们亲眼目睹带刀直入宫中,不经召见,私自带刀进宫,等同造反!
门,突然被打开。
皇后止住哭泣,愣愣的抬头看去。
“母后……”皇后甚至没有看清楚来人的脸,就被搂得紧紧的。
“你是……墨儿?”半刻后,皇后才知道眼前这个倾城之貌的女子竟然是夏青墨!
桔芳便是夏青墨乔装而成的,那天凌寒久未回来,他便出去找,结果就碰上夏景逸的人。
他见他们来势汹汹,顿觉不妙,就去凤鸣宫找皇后。去了,才发现皇后也不在。他着急了,在回东宫时,却已被夏景逸的人严谨把守着。
后来才得知,父皇已经死了,而皇后与他成了谋害皇上的罪人。
夏景逸登基,他……则是废太子。
一夜之间,全都没了。
后来,他无意间来到外公的旧部家中,恰好那位旧臣暴毙,皇宫又正在大肆选秀,他便易容成女子,进宫选秀。
“墨儿……”皇后喜极而泣,“墨儿,你没事就好,担心死母后了!”
夏青墨眼睛深处,潜伏着浓浓的杀气,“母后,凌寒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她会留在夏景逸的宫中!”
皇后脸色一僵,眼神失望,“墨儿,到了这个时候,你关心的……居然是那个贱女人!”
“母后!”他看着皇后,母后怎么能如此说凌寒!
皇后看着他,“墨儿,你知不知道,若不是那个贱女人,母后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夏青墨脸色一暗,锦华殿并没有多少暗卫。而凌寒的武功他是知道的,若非她自己情愿,那些人又怎么能拦得住她……
“母后,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
“墨儿……你怎么……”若不是墨儿主动相认,她是怎么也看不穿墨儿这身女儿打扮的!
夏青墨幽深一笑,“母后,你放心,就算夏景逸站在我面前也认不出我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