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阳之战·佛缘 第十九章 迦叶尊者Ⅱ

作者 : 孰不依

九重门成立后,鬼母留在长安,一直掂记着如何破除天机印,故而心事重重、眉头紧锁。每日都掐算天象,登临华山之巅观察山川灵气之变,想要从中发现一些上古灵兽或者天命神器降世的迹象。

这一天,鬼母在华山之巅朝西北眺望,见数千里外有一股奇特的瑞气隐约浮现。首先是倍感惊异,继而心里一喜,心想“自己久居崆峒山,从未发现过这股祥瑞之气,难道是什么宝物出世了?”寻思此事重大,便飞离华山回到长安城,寻西门君惠商议。

西门君惠正在擦拭宝剑,听了鬼母的话,沉吟许久,道:“嫂子,小弟这几日也发现了昆仑山呈现异象,不过似乎并不是灵瑞之气,倒像是佛门的雄浑之气,不过……”

鬼母没有听清西门君惠的意思,仍是兴冲冲地道:“西门兄弟,无论是崆峒山还是昆仑山,几千年都未见过有如此修为的佛门弟子,何来佛门气息?再说,这上古灵兽和天命神器可遇而不可求,不管是什么,还是走一遭的好!”

西门君惠没奈何,只好道:“既如此,嫂子就去一趟吧。反正九重门当中,嫂子对昆仑山是最熟悉的!”鬼母应了一声,又道:“到昆仑山得路过崆峒,白帝宫虽然荒败了,但你白帝兄弟深藏洞府修行,一直没有讯息,也不知出关没有?老身顺道也去看看罢!”

鬼母从长安出来是阳春三月,一连数日后终于踏上西域的天空。与长安的风和日丽不同,西域之地仍是奇寒刺骨,朔风永不疲惫地从雪山上吹来。

高原上的天空又似精心擦拭后的一块蓝镜,散发着诱人而深不可测的蓝光。蓝天之下空旷的山脊上,一片皑皑白雪在触手可及的太阳底下发着震撼心灵的白光。山峰或山脊上无数五彩经幡迎风飘扬,或许是大山之中尚有生灵的唯一凭据。

鬼母在凛冽寒风中逆风飞行,一边飞一边想:“这种风为何如此熟悉?当年带着孩子,与白帝一起在群山之中嬉戏,好象就是这种感觉!莫非这场烈风还带着千年前那种风雪遗留下来的寒意?”

鬼母被寒风吹得下意识地低了低头,不经意从空中往下一看。数千尺的地下似乎是一个叫赤县洲的地方,这地方鬼母依稀还记得。

赤县洲,是依傍于昆仑的大土丘,它的东面就是卤水岛。山之左右,生长着玉红色的昆仑神草。吃这种草的一粒果实,就会醉卧三百年!不过这个秘密,知道的人并不多。

鬼母望着赤县洲,琢磨着昆仑神草的事,却突然想起西门君惠的话来。要是昆仑山中真有佛门高僧,那佛门高僧来此何意?鬼母一琢磨,飞行速度便有所停顿,在空中有些迟疑地绕了一个大圈后,终于下定决心落了下来。

鬼母暗想,“江湖谣传净瓶师太乃观音尊者转生。如果真的从天竺来个高僧,只怕也与净瓶师太多少有些关系。佛门乃仙界正统,必定容不得九重门篡汉之举。要是真的遇到这个高僧,不如用昆仑神草迷醉他,或许可以给自己抹去一些麻烦!”

鬼母寻思妥当,便在赤县洲停歇下来,寻找这种昆仑神草。鬼母虽然认得昆仑神草,但寻找起来并不容易,数天下来才寻得一株。鬼母担心佛门高僧法力深厚,一株昆仑神草药不倒他,便又在山中呆了一些日子,找得十多株昆仑神草,采下几十颗仙果。

鬼母又到牧民手中买了一壶青稞酒,将昆仑神草和果实一起都塞在酒中泡了十数日。待昆仑神草和仙果的药力都已尽入酒中,才扔掉昆仑神草和仙果,收好药酒。又准备了一二下酒素菜,才重新踏上西行之路,寻那灵瑞宝气去了。

迦叶尊者在蒲犁驿站,与士卒厮混已经十分熟悉,边塞之士本极豪爽,又经迦叶尊者佛法点化,早就将心中的烦恼抛到了九霄云外。众人整日吆五喝六,划拳闹酒,一改往昔的沉闷!

迦叶尊者在西天苦修,并不曾破戒饮酒,见众人喝得痛快,口中也是有些馋意。驿丞看在眼中,便对迦叶尊者笑道:“大师,佛祖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在下见这碗中也是并无一物,酒亦非酒,亦水亦酒,无非是穿肠而过罢了,与佛法何干?”

迦叶尊者听着有理,便合掌诵道:“阿弥陀佛,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想必佛祖不会怪弟子,那就尝尝吧!”

驿丞大笑,递上一碗酒。迦叶尊者接过来先抿了抿,感觉味道不错,便学着士卒们的模样,昂头一饮而下。结果被呛得红了脸,连声咳嗽起来!

士卒们望着迦叶尊者的模样,先是一脸怪异沉默了一会,继而昂头弯腰哈哈大笑起来!指着迦叶尊者道:“没想到佛门高僧也学会喝酒了,看来与我们这些寄身草莽的亡命之徒还有些缘份嘛!”

迦叶尊者又呆了一些日子,算算时间已经不短。便与驿丞与士卒们道:“贫僧自天竺而来,身上还担了佛祖的一些嘱托,不能在此久留了。今日缘尽,便与各位道个别,贫僧还得继续东走,寻找一处灵山圣水!”

一个士卒大声吵道:“这鸟都不拉屎的地方,俺们也是呆得烦了,大师不如带着我们一起去吧!也好再学些佛法,顺道看看家人。”

迦叶尊者摆摆手,道:“各位有心向佛,固然很让贫僧宽慰,不过你们在这荒域绝漠驻守,却有更重的使命,将来你们会知道的。再说,菩萨有四句偈子,‘佛在灵山莫远求,灵山只在汝心头,人人有个灵山塔,好向灵山塔下修’,哪里不能修心向佛?何必一定要紧随贫僧左右!”

哪知士卒哈哈大笑一阵,大大咧咧地道:“大师恁虚伪!是大师嫌俺们累赘吧?算了,算了,俺们不去就是了!反正回去也是一个亲人也没有,空伤心一场,也没什么意思!”

迦叶尊者见那士卒看透了自己的心思,略略红了脸,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阁下言重了,言重了!”

迦叶尊者告别众士卒,踏上东行之路。走了许久,忍不住又回头打量了一番。驿站旁边的湖泊之中,湖水依旧静静地荡着,映着远方的雪山,如亘古以来未曾搅动过,仿佛这静谧来自亿万年前,又将传延至亿万年后!

迦叶尊者看得入了神,自言自语道,“这蒲犁国虽极荒寒,却是禅意厚重,或许真是修行的好地方。将来佛祖嘱托之事办妥,再回来呆些日子吧!”迦叶尊者一边想,一边合掌诵祷起来。

鬼母离开赤县洲,围绕在昆仑山至崆峒山一线缓缓飞行,寻找那一股奇特的灵瑞之气。忽然在寒风呼啸声中,感到夹杂着僧徒的些许虔诚的叹息。这声轻微的叹息将鬼母拽了回来。鬼母穿过云层向下看,山中果然有一僧人模样的老者在跋涉前行。

鬼母心中一惊,“这僧人真是厉害,诵祷之声在云层中都能够隐约听见。看来此人真的像西门兄弟说的那样,西天佛祖座前方能有如此人物。今日不能大意了!”鬼母觉得不会会此人有些冤枉,便带着十二分的小心,降下云头,去迎住僧人。

迦叶尊者是何等人物,当然知道空中有人前来,早将耳朵竖了起来,不过也不怎么在意,仍是缓缓地往前走。

鬼母见僧人缓步过来,在凛冽的寒风中步履之稳,似乎像钉钉子一般一步一个脚印!鬼母怔了怔,便高声道:“敢问大师尊号?可是从西天而来?”

迦叶尊者这才停下脚步,一袭僧衣在风中飘舞。迦叶尊者抬起头来,打量了鬼母一番,情知鬼母功力不弱,多半也知道自己来历。未加隐瞒,合掌道:“阿弥陀佛,贫僧乃西天如来座前弟子迦叶尊者,不知施主有何见教?”

鬼母一听,暗惊:“原来是释迦牟尼大弟子迦叶尊者,怪不得数千里外就能佛光乍现!”

俗话说真人面前不露假相,鬼母明白这个道理,便暗暗提了口气,道:“不瞒大师,老身乃白帝宫女主人鬼母,今日至此,是隐约望见昆仑山有灵瑞之气升腾,不想是大师至此,幸会幸会!”

迦叶尊者一直盯着鬼母的眼色,知道鬼母并未说谎,心想:“这女施主既不说谎,咱也不能城府太深!”便道:“哦,原来是白帝宫女主人,久闻白帝之名,未曾拜访,今日来到宝地,打扰了施主,惭愧惭愧!”

迦叶尊者以为鬼母代表白帝宫而来,鬼母本没有想到这一层。听迦叶尊者一说,才灵机一动,道:“老身久居崆峒山,未曾见过周围有如此雄浑的佛门气息。想是有高人至此,所以不远千里前来迎望。大师,前方不远有一处石亭,请大师不妨稍坐片刻,也好让老身尽地主之谊!”

迦叶尊者听鬼母言语谦逊有礼,忙合掌道:“阿弥陀佛,施主多礼了!”鬼母迎着迦叶尊者到了石亭,取上的包裹,轻轻往案上一抛。那包裹盘旋飞往石案之上,杯碟、碗筷、酒菜自动唰唰摆开,还真有些设宴请客的样子!

鬼母请迦叶尊者坐下道:“老身愚钝,多年不见佛门弟子来东土传经布道,大师此来,想必乃佛祖之意,普渡东土众生来了!”

迦叶尊者心中不疑,直言道:“惭愧惭愧,向佛祖请命来东土传经布道的是观音尊者!贫僧此来,只是因为佛祖有吩咐,是……”

迦叶尊者话未出口,突然觉得是不是说多了,便把话吞回去改了改。咳了一声,亦真亦假地道:“无甚大事,只是到东土看看罢了!”

鬼母手持木筷,头脑却飞速转动,心想:“如此说来,那净瓶师太大概真的如传闻一样,的确是观音尊者转生了!这迦叶尊者来此,即便不是帮助观音尊者,对我九重门也是有害无益。幸好我今天备下了这壶药酒,管叫他在此呆上三百年,啥事也做不了!”

鬼母斟上酒,恭恭敬敬地端给迦叶尊者道:“老身这崆峒山中,没有什么好东西,就是这种酒还有些年头,请大师品尝!”

迦叶尊者听说是酒,虽然心中不怎么拒绝,不过不明白鬼母的心思,口头上不好答应,不知道该怎么回话。故而脸上还是显出有些不悦,合掌道:“阿弥陀佛,贫僧乃出家之人,戒浑戒酒,施主的好意贫僧心领了!”

鬼母本以为计划周详,没想到忘了僧人戒酒的戒律!不过鬼母毕竟聪慧过人,马上改口道:“大师误会了,老身如何不知道佛门戒酒,老身要是真的以酒相劝,岂非对佛门不敬?”

鬼母将酒杯放在迦叶尊者面前,接着又道:“大师,这杯中之物虽然叫着酒,其实不是真的酒,而是用各种仙草酿成的一种清茶罢了。只是略微有些苦味,所以添了一些带点酒味的仙草。只要闻闻就知道,酒味其实掩不住药味的!”

迦叶尊者端起酒杯闻了闻,苦中带甜,果然还夹杂着一丝药味!

鬼母见迦叶尊者心动,又道:“佛门戒酒,无非是担心酒极乱性、失德败身!莫说这杯中并不是酒,就算是酒,大师的修为已臻化境,怎会被这几杯酒醉倒?实话说,这杯中之物虽有酒味,却绝不醉人,乃白帝宫镇宫秘方配制的灵药。老身在崆峒山偶尔饮几杯,无非是为了增加一些功力罢了!”

鬼母这样说,完全是为了消除迦叶尊者的疑虑。果然,如果鬼母不加解释,迦叶尊者或许会对药味有些疑惑,解释之后,迦叶尊者心中不安,以为此酒真的是鬼母用白帝宫镇宫秘方酿造的玉液琼浆。自己要是不喝,反倒是有些不合情理了!

迦叶尊者不再怀疑,道:“如此说来,这杯中之物是白帝宫的镇宫之宝了,贫僧多疑了!”说完,便昂头将一杯酒一饮而尽。张嘴吹气又品了品余香,抹抹嘴,叹道:“这味道的确醇厚,闻着就跟真酒无甚差别了!”

鬼母一听,又赶紧倒了一杯,道:“多谢大师夸奖,老身再敬大师一杯!老身他年到西天佛国参拜佛祖,还望大师能够荐引!”迦叶尊者不好推辞,只好接过酒又饮了一杯!

这昆仑神草所结仙果虽不致害人性命,药性却比烈酒不知厉害多少倍,鬼母害怕药不倒佛门高僧,又特别加大了药量。如果不是迦叶尊者法力深厚,换作寻常之人,只消沾上酒气只怕都已沉沉睡去。

迦叶尊者经不住鬼母再三敬劝,不一会几杯酒又下了肚。

几通酒下去,昆仑神草的药力终于发作起来。等到迦叶尊者感到有些不对,已经身体瘫软站不起来了。迦叶尊者只是用手指了指鬼母,想要说话却又摇摇头,合上眼睛安祥地睡过去了。

鬼母站起身来,幽幽叹道:“唉,自己以前是极本份的人,什么时候变得会算计他人了!如果不是我儿无辜受诛,我又怎会与佛门为难?也罢,这迦叶尊者与我并无冤仇,我且找个地方把他藏起来,让他好好睡一觉吧!”

鬼母四周打量了一番,找了一个隐秘安全的山洞,把迦叶尊者置于其中,用一块大石堵住洞口,只略微留了些透风的细缝。鬼母拍拍手,道:“对不住了,不是老身要害你,只是不想让你卷进是非之中罢了。大师就在这里好好歇息些日子吧!”

鬼母将迦叶尊者安顿好,这才想起回白帝宫。白帝宫在鬼母离开后,只剩得两个童子坚守宫中。鬼母回到崆峒山,心中忐忑不安,怕宫中空无一人。进得宫门,还好,那两个童子还在!

两个童子迎上前来,“扑通”一声跪倒,眼中潮湿,呜咽

道:“这些日子弟子不见师娘,一直在山头上眺望期盼,不想今日刚回宫中,师娘就回来了。弟子不曾远迎,望师娘宽恕!”

鬼母心中一酸,伸手扶起两人,道:“好徒儿,你俩辛苦了,是师娘不对,不怪你们!”鬼母与两个童子一起,在宫中转了一圈,心潮起伏难以自禁。自语道:“白帝进后山洞中闭关修炼这么多年了,还没有出关的迹象,无法为儿子申冤,不能替九重门撑腰,这可如何是好?”

两个童子听了,明白师娘是为无辜受诛的儿子伤怀,便双双揖手,流着眼泪对鬼母道:“师娘,弟子知道师娘还在为少主的事操劳!弟子无能,洗雪白帝宫的奇耻大辱弟子实在帮不上忙,不能为师娘分忧。但弟子们一定尽心看护白帝宫,等着师娘和西门洞主灭了那些恶贼!”

鬼母眼睛有些润,摆摆手让两人退下,而后才独自喃喃道:“我鬼母不能为儿子洗雪沉冤,绝不罢休!”言毕,两滴浊泪滚落,浸湿了鬼母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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