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阳之战·佛缘 第三十一章 宛城秋月Ⅰ

作者 : 孰不依

宛城出现灵瑞之气,三界内尽皆风闻。通往宛城的驿道上,各色人等络绎不绝,多半都是奔着那谶宝而来。一时间宛城平添许多诡异气氛,流言蜚语漫浸全城。

太极玄毅真人张良也在赶往宛城过程中。一日行至滍水,已近黄昏时分。秋色如水,雁阵惊寒,落日的冷冷余晖铺洒在江面上,默默注视着滍水滚滚东流。

张良放眼望去,江面闲着一艘渔船,随着奔流的浩浩江水微微起伏。船头坐着一位老者,或许就是船夫罢。大江风起,那老者见渔船被江水晃得飘离了岸边,便缓缓站起来,顺手抽过竹篙,往水中一掷,那渔舟打了一个旋,稳稳地泊在水中央,任凭江中波浪汹涌巍然不动。

张良对老者的身手颇感吃惊,略一迟疑后还是身形一飘,上船请老者摆渡过江。顺便想与老者搭搭话。

老者看了看张良,微微点点头,道:“也好,你先进来坐下吧!”言罢,自去清理渔网,将小鱼小虾塞进竹篓。捧起江水洗了洗手,然后盘腿座在舱板上。两鬓斑白的老者拍拍额头,思索着什么,额头上面似乎尽是些风雨剥蚀的痕迹。

老者倒了两盏烈酒,又从竹篓中拈出几只虾,分别往盏中一按。不一会,那虾便卷曲了身子,如醉汉一般,亮着两颗红眼睛却没了知觉。

老者拈出醉虾咔嚓一口,惬意地点点头。递给张良一盏酒,缓缓道:“老夫观你面相,似乎是文雅之人。你要过江,老夫只有一个条件,就是对对子。只要你能对上来,老夫就摆你过江!”

张良一听,暗想:“不知这老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对对子虽然不是我什么长处,却也不惧。”便应承了下来。

老者指了指渔船的尾部,道:“老夫刚才发现船尾漏水,找了一块破布堵上,想到了一句话作为上联,很简单,就五个字‘孔子生舟末’。你要有什么奇思妙想,就给老夫对个下联吧!”

张良一听,并没有想许多,只因望见汉中方向风驰电掣,便随口对曰:“光舞起汉中”。老者一听,面呈惊讶,望了望张良,许久才道:“妙极妙极!”又长叹道:“看来你与光武有缘啊,老夫不得不渡你过江了。”

张良没怎么听清,略显迷惑,自言自语道:“我与光舞有缘,这是?”老者似乎也不愿多解释,起身撑起竹篙便送张良过江去了。

张良过了滍水,谢过老船夫,走了几步,才醒悟过来,感觉自己的下联对得并不怎么高明。老船夫的上联是话中有话,“舟末孔子”暗合“周末孔子”,自己的下联并没有明暗双合的考虑,老船夫为何要连称妙极?

张良越想越奇怪,忙转头去寻那船夫。但浩浩江面上,哪里还有一丝踪影?

张良摇了摇头,正了正背上的那枝长笛,沿着西风古道四处张望。路边碰到一位行人,便问道:“借问小兄弟,这是什么地方?”

那年轻人回道:“道长定是初来此地吧?这条河叫滍水,旁边那座古镇叫滍阳。宛洛一带流传一句话,叫做‘旱洛阳、涝南阳,好不过滍阳。’就是说滍阳这个水陆码头,交通便利,物产丰富,经济十分繁荣,自古以来就是屯粮之所,兵家必争之地呢。”

“哦,老夫受教了,谢谢小哥。”张良与那年轻人作别后,继续前行,直至那道孤寂的身影慢慢隐入茫茫夜色之中。

萧敬初与叶高、谢颖颖分手后,径自赶往佛桑香界弟子落脚的客栈,路过一处高楼,听得轻声笑语,隐约感觉是王子乔、李盛元的声音。循声望去,果然是王子乔、李盛元二人在楼台上。

萧敬初心中一喜,大声道:“王师兄、李师兄!”王子乔、李盛元低头一看是萧敬初,也赶紧打招呼道:“是萧师弟呀。我们一路辗转从长安跟到宛城,到处找你们,没想到你倒是清闲。快上来歇会吧。”

萧敬初见王子乔满脸得意,不解地问李盛元道:“王师兄这是怎么啦?”

李盛元道:“自鸣得意呗。刚才我们路过此处高楼,王师兄想上楼歇息,不料已有一位炼丹士模样的人捷足先登了。王师兄很扫兴,见炼丹士正靠窗午睡,而对窗另有一座楼台,有位少妇正向这边刺绣,王师兄便偷偷穿上炼丹士月兑在一旁的外罩,然后打开窗户作调戏少妇状。少妇非常生气,立即带来了一大帮人向炼丹士兴师问罪……”

“还是我说吧!”王子乔感觉李盛元说得不过瘾,摆摆手,示意李盛元先歇歇。“说实在话,那炼丹士醒来时,猛一睁眼,目光如炬,深邃冷峻,让人不寒而栗,周围嘈杂的声音竟然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你猜这人是谁?”

萧敬初摇摇头。王子乔拉大嗓门道:“告诉你吧,是西门君惠那个大魔头!当时我心里咯噔一下,还以为惹上了大麻烦!好在那西门君惠似乎没有认出我们,不甚计较。环视一圈后收拾一支长箫、背上一口奇怪的剑筒,披了外罩就下楼走了,居然没有浪费一句话。”

萧敬初惊出一身冷汗,道:“还好,要是跟那西门老头动起手来可就糟了!”

王子乔却不慌张,“没事,西门老儿辈份极高,不会动手自贬身价。这不,我跟你李师兄刚刚登上楼台不到一柱烟功夫,师兄正想躺着栏杆上睡一觉,却看见你,萧师弟过来了!”

李盛元顿了顿,往楼下看了看,对萧敬初道:“师父怕九重门为难你们,专门叫我俩与你们会合。好不容易跟踪到南阳,却断了线索。噫,叶师兄呢?”李盛元没见到叶高,赶紧问道。

听李盛元这么一提,萧敬初皱起了眉头,对王子乔、李盛元道:“我正想跟两位师兄说说大师兄的事呢!”“哦,什么事?”王子乔一边斜躺着,体验着醉卧楼台的舒适与惬意,一边向萧敬初问话。

萧敬初叹了一口气,道:“说来也邪门,前两日我们在城郊一处废园落脚,无意间碰到一位滞留废园数十年的青衣女鬼。不想叶师兄竟与那女鬼十分投缘,居然要替那女子找十方大普门禅寺玄空大师超渡亡灵,让女子重新投胎转生。”

王子乔一听,惊得跳了起来,道:“叶师兄不是一直对佛桑香界的阴师姐情有独衷吗?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萧敬初摇摇头,道:“我们跟佛桑香界几位同道一路来到宛城,阴师姐对叶师兄一直不理不睬,弄得叶师兄很是郁闷。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吧,叶师兄一碰到那位叫着谢颖颖的女子,好象一下子遇到了知音一样,神魂颠倒,竟然连我这个师弟都不顾了,只想着英雄救美。还说什么就算是师父碰上这事,也不会袖手不管。”

李盛元皱皱眉道:“萧师弟你别乱讲话。这件事跟人家佛桑香界的阴师姐有什么关系?既然她们到了宛城,没准就住在附近,别让她们听见了。哦,对了,那个什么谢颖颖,在萧师弟看来是个什么样的女子?”萧敬初挠头道:“那谢颖颖生前是官宦人家的女儿。看起来倒是知书达理,雅静动人,不像什么阴毒之辈。”

王子乔听了半天后,道:“既如此,反正师父不日也会赶到宛城,到时再给师父禀报吧。”萧敬初忙道:“师父要来宛城?”王子乔打了个哈欠,“师兄我猜的。你想想,现在江湖上的人都往宛城赶,师父会错过这场热闹吗?”

时不与兮岁不留,一叶落兮天地秋。宛城数日,尽是雨天,连绵秋雨落得人心发凉。人们都寄身客舍,空荡荡的街上,偶有一二人等走过,甚是清静。

李若水倚着客栈楼台边的窗棂,听到街上的钉鞋声,泛起一阵落寞之感。佛桑香界弟子所住的这家客栈叫着栖月楼,颇有些特点,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恍然江南的私家园林一般。

李若水下了楼,信步来到湖心亭。湖心亭建在一池碧水之中,与九曲桥相连。亭下池内,鱼影可鉴。湖心亭整幢建筑为全木结构,木材连接处全用竹楔铆住,大门上方高悬着“湖心亭”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匾额。走进楼阁,便有一股古朴文雅的气息扑面而来。

李若水挑开门帘,正要入内,却看见阴丽华坐在窗前栏杆边,紧靠一色红木茶几,正双手按着茶盏,望着那一池碧水中逐渐枯萎的数朵荷花若有所思。

李若水略为打量了一下,才朝阴丽华那里走过去。茶亭之中,放置着一张高案和几张木榻以及精致的画屏,壁间陈设古雅的木版字画,在淅淅沥沥的秋雨时节更显凝重典雅。

临近荷花池的窗边,栏杆并不宽敞。旁边一张窄窄的小几,嵌在一个突出的窗格中,最宜两个人相对而坐。李若水举步迈足添了不少小心,深恐破坏了这份宁静的美感。但阴丽华还是察觉到李若水的脚步声,轻轻做了个手势,让李若水在相对的那处红木栏杆旁坐下。

阴丽华待李若水坐定,装作若无其事地随口问道:“若水,你还记得在灵虚法会上,那个奉师父之命送信的年青人吗?好象就是这宛城一带口音!”

李若水对当年法会还有依稀印象,道:“师姐是说那个白净、憨厚的傻小子吧?的确是这一带的口音。难得师姐记得这么清楚!”

李若水笑了笑,又道:“其实,我只记得当时他看见师姐时那痴痴的眼光,怀疑他多半是个情种。其他记得不甚清楚了。莫非师姐对这傻小子还牵挂于心?”阴丽华转过头来,瞪了李若水一眼,道:“多嘴!”

李若水抿嘴暗笑,又道:“最近,我还听说这傻小子名叫刘秀。在长安游学时,他曾经对人感慨,说什么‘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想必师姐听说过吧?”

阴丽华脸一红,嗔道:“胡说,小心撑嘴!”不过话刚落音,阴丽华就拿柳条轻轻拂了拂池中碧水,喟然叹道:“一个执金吾,就值得如此看重吗?”

李若水端起茶盏呷了一口茶,忽然想起昨天与萧敬初会面的情形,想张口却欲言又止。阴丽华看着奇怪,便道:“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吧?”

李若水不敢正视阴丽华,只是低声道:“我听靖云观的萧师弟说,叶师兄居然跟一位孤魂女鬼走了。”阴丽华吃了一惊,道:“你且仔细说来。”李若水便把萧敬初描述的话从头细说了一遍。

阴丽华听完沉默许久,幽幽道:“这未必不是叶高的前世因缘,希望他能有一个好的结果。”顿了顿,又道:“你又偷偷出去见萧敬初了?怪不得听了些闲言碎语。”李若水有些冤枉,道:“师姐,那是他来找我的。我并没有偷偷溜出去!”阴丽华笑了笑,道:“好,是他找你的,行了吧?”

秋雨洒落秋池,池水万点鱼粼。阴丽华不再说

话,端起那盏香茗,只是低头向池中出神,缕缕茶香从杯盏溢出,清香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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