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阳之战·佛缘 第四十七章 商山四皓Ⅱ

作者 : 孰不依

东园公捋捋胡须,道:“儒、释、道三家鼎足而立。儒家重视人伦,主张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干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佛家倾心般若,主张在自觉的基础上觉他,自度的基础上度他,普度众生;道家则崇尚自然,主张通过修炼,长生久世,羽化登仙。故而世人常说,以儒治世,以佛治心,以道治身。对吧?”

众人点头,但又不解,疑惑道:“这跟兵阵有什么关系?”

东园公嘿嘿一笑,“老夫听说净瓶师太精通儒、释、道三家学说,那依净瓶师太所见,儒、释、道有何共通之处吗?”

净瓶师太沉思良久,道:“依贫道所见,儒、释、道皆教人为善,‘善’或许就是三教最能相容的理念。”

夏黄公恍然大悟,一拍巴掌,喜道:“老夫明白大哥的意思了。既然一个‘善’字就将儒、释、道通合起来,说明具有极强的融合性。世间万物,一理相通。那这个‘善’字能不能运用到阵法上来,将师太的剑阵和《降魔咒》也融合起来呢?”

绮里季哂笑道:“你老糊涂了吧?把‘善’字融汇到兵阵之中去,老夫闻所未闻!老夫知道佛家的结印与真言、道家的掐诀与念咒,这些具体的法术倒是可以运用到阵法当中,讨论兵阵之法要从这上面着手。”

夏黄公被绮里季批驳,一肚子不情愿,道:“怎么就不能把‘善’字融汇到兵阵之中去?你没听说过吗?‘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要是兵阵之法就象这流水一样,不就无懈可击了吗?”

夏黄公强言诡辩,却让净瓶师太眼睛一亮,与东园公几乎同时叫了一声好。净瓶师太饶有兴致,对夏黄公道:“有理,有理,老人家说下去!”

夏黄公得到两声叫好,心中得意,拉长声调道:“水,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水看来是柔弱的,但它可以冲决一切比它坚强的东西。故顺应事物规律,以柔弱胜刚强,这既是做人的方法,也是布阵抗敌的办法,做人如水,兵法亦如水。”

夏黄公说得兴起,手舞足蹈,比划着大声嚷嚷。“依此推论,降魔座当以防守反击、以弱胜强为主轴,使敌不可战、不能战。比如,道家仙乐是柔弱的,但可以消磨敌人的意志,千叶莲台是柔弱的,但它借力打力,可以反击最强大的力量,岂不是天下莫能与之争?”

甪里先生受到启发,点头道:“这流水当中的确蕴含了许多道理,大家可以理一理。我先起个头吧。水之特性,一曰守拙。水乃万物之源,论功勋当得起颂辞千篇、丰碑万座,炫耀的资本不可谓不厚。可水却始终保持一种平常心态,不仅不张扬,反而‘和其光、同其尘’,哪儿低往哪儿流,哪里洼在哪里聚,甚至愈深邃愈安静。”

甪里先生像夏黄公一样,先论水然后转论兵法。道:“《降魔座》也是一样,仰仗众人之力,每一个人都应如同流水一般,要以整个《降魔座》兵阵的利害得失为依归,哪里有需要便往哪里靠,不能仅仅从个人或局部的角度决定攻守态势!这不就是将对‘小我’的无为转变为对‘大我’的有所作为吗?”

众人频频点头,以为言之有理。

东园公捋捋胡须,道:“水之特性,二曰齐心。水的凝聚力极强,一旦融为一体,就荣辱与共,生死相依,朝着共同的方向义无返顾地前进,因其团结一心,水威力无比:汇聚而成江海,浩浩淼淼,荡今涤古;乘风便起波涛,轰轰烈烈,激浊扬清。这《降魔座》也应当如此,山呼海应,携手共进,一往无前!”

净瓶师太微笑道:“各位高见,今日将这一潭碧水居然说得奇妙无比。不过,依贫道看来,水之特性在于坚忍。水至柔,却柔而有骨,信念执著追求不懈,令人肃然起敬。九曲黄河,多少阻隔、多少诱惑,即使关山层叠、百转千回,东流入海的意志何曾有一丝动摇。纵然礁石挡道也决不退缩,一波一波前赴后继,一浪一浪奋勇搏杀,不将礁岩撞个百孔千疮决不收兵,真可谓以‘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这《降魔座》兵阵之魂的确应当从流水中去领悟。”

绮里季笑道:“哎呀,大家现在不是说‘善’而是论‘水’了!要说水的特性嘛,倒还可以融入兵阵之法。《降魔座》中的降魔咒不就是以柔克坚这个理吗?流水当中还有许多至理,如水之博大!‘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水最具包容性、渗透力、亲和力,通达而广济天下。故而《降魔座》也可以将千叶莲台、昆吾八剑、龙行十八式的优长兼收并蓄,不必拘泥偏见。”

众人点头,议至此处,已是兴高采烈,完全扫除了阴晦脸色,东园公道:“大家还有什么说的吗”

东园公又琢磨了片刻,道:“嗯,水性还有一点,就是灵活。水不拘束、不呆板、不僵化、不偏执,因时而变,夏为雨,冬为雪,化而生气,凝而成冰。又因势而变,舒缓为溪,陡峭为瀑,深而为潭,浩瀚为海。还因器而变,遇圆则圆,逢方则方,直如刻线,曲可盘龙。”

夏黄公急不可耐地接过话题,最后收尾,做总结性发言。“所以,这《降魔座》不能受制于僵化的阵法。水无常形,兵无常势,应当如同流水一般随机应变,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灯不拨不亮,理不辩不明,通过众人七嘴八舌一番争吵,净瓶师太终于明白剑阵如水。自从得了这个窍门,净瓶师太便每日与“商山四皓”切磋,以水为参照,在那潭碧水旁练剑演示,领悟水之精髓、水之习性,“商山四皓”侧从旁提醒指点。

等到净瓶师太以“水”为师,悟透《降魔座》阵法之魂,再回到佛桑香界时,已是盘桓两月,归已初春了。

净瓶师太从终南山回到佛桑香界后,从菩提老祖留下的乾元宝镜中见到自己的法相,虽然仍然忆不起多少往事,但确信自己是观音尊者转世。获悉普陀山被九重门血洗后,净瓶师太又惊又怒,提剑就要杀往长安,麻姑不住劝解,净瓶师太才稍有安歇。

第二天早上起来,所有佛桑香界弟子都发现,师父竟在一夕之间黑发尽白。刚刚过去的夜晚一定是师父数百年来最痛苦的漫漫长夜。

净瓶师太召来金童玉女,问了一些当日情形,相拥流泪。净瓶师太安抚金童玉女,将金童玉女收归佛桑香界门下,怜爱有加。

净瓶师太知道麻姑借到了千叶莲台,对练成《降魔座》更是信心百倍,发誓一定要练就一套天下无敌的阵法来,设法除掉九重门,重振普陀。

净瓶师太自从悟得《降魔座》秘法后,便日夜召集弟子们习练《降魔座》阵法,亲自坐镇千叶莲台操琴,金童玉女两旁守护!十六名弟子以“水”为师,紧随阵法而动,凌空结阵,飘舞飞扬。

千叶莲台之上,净瓶师太拨动琴弦,琴音渐渐高亢。弟子们柔和的箫声、清越的笛声夹入琴韵之中。只听道家乐曲高舞低回,声声入耳,有如游丝随风飘荡,却连绵不绝,更增回肠荡气之意。

在这时而回旋婉转,时而凄凉肃杀,时而万籁俱寂的气氛之中,纵然是豪情万丈之徒,此时也必长叹感慨,浊酒一杯,故园万里,哪还有陷阵冲杀的半点激情?

演练龙行十八式的几名弟子身穿白衣,发结彩带,各持宝剑,从空虚而入冥。兵阵一动,剑舞飘扬,八剑奔跃挥霍,有如电光,时而直进,时而圆转。寒光陡闪中,一柄柄薄剑犹如灵蛇,颤动不绝!

八名弟子在剑光中穿来插去,倏往倏来,奔行如电,一击不中,便即翩然远逝,其他弟子则如影随形,补位进击而来!

整个阵形疏而不散,浑然天成,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声音相和,前后相随,绝无半点生涩凝滞,尽得流水之真谛。

伏牛山中有一深水潭,背倚绝壁,名叫落星潭。绝壁受旭日的照射,呈现出斑剥陆离的颜色,如碧玉屏风一般。

瀑布沿峭壁绝涯凌空飘忽而下,不下数十丈,水珠四溅,远望似白练飘空,又如身穿白纱的玉女,亭亭伫立在碧玉屏风之前。微风吹来,瀑布随风飘转,飞沫如蒙蒙烟雨。瀑布落入潭中,忽成圆圈,忽成曲线,其状恰似游龙戏水。

这绝妙景致养在深山,常人如何能来。但事情总有凑巧之时,比如这幽胜之地,偏偏常有隐者来此垂钓,有樵夫偶尔上山砍柴在此落脚。

王莽篡汉后,有个钓鱼人从潭中钓到一个怪物,觉得难以牵引,费了好一番周折才把它拖上岸。这怪物象人的形状,戴着铁帽子,被多年的青苔包裹着。说它是木头又太重,说它是石头又太轻,钓鱼人以为是一坨浸水的芦苇,便唤为苇坨。

钓鱼人和路过的樵夫见此物无用,弃之潭边。

几天之后,那怪物身上的泥污青苔被风日剥落,又经雨雾淋洗,慢慢月兑落。一天,那怪物忽然放出两道光,仔细一看,原来是睁开了双眼,这苇坨并非草木而是一个活人!那怪人站起来,将一把宝剑插在岸边,撩着潭水洗洗手脸。

偶有垂钓者望见,惊讶不已。开始十分害怕,后来见怪人无甚恶意,便指着怪人“苇坨,苇坨”地叫唤着,与周围的樵夫围上去观看。那怪人见众人观望,也不在意,只是问了问这里土地山川的名字,以及朝代年月,很详细。问罢,又转身钻入水中,寂然无声无迹。

落星潭看似平静,水面一平如镜,但水下阴森的崖穴旁有一个洞口,平滑的水面一到那里便轰然而不可遏止地倾泻下去,慢说三五尺,就是十丈之内,小船只要靠近,就会被强大的引力顺着漩涡吸入洞穴之中,面临没顶之灾。

垂钓者见“苇坨”毫无畏惧地钻进深潭,猜测“苇坨”一定身怀神通之术,否则不敢如此玩命。消息越传越广,自此,江湖中都传说伏牛山出了一个叫“苇坨”的怪人。

那“苇坨”不是别人,正是净瓶师太早年的大弟子桓景。桓景在伏牛山一带修炼仙剑之法,二百年间没有一个人叫过自己的名字,桓景都忘了自己姓甚名谁。

前些日子感觉有些困倦,便抱着宝剑睡了一觉,不料被山洪冲入深潭,裹了一身水草被钓上来,才被凡俗之辈误称“苇坨”。桓景在被垂钓者拖上岸时便已醒来,只是懒得理睬,听众人称自己“韦驮”,心中一动,心想这个名字很好,从此便叫做韦驮罢。

(快捷键 ←)上一章   本书目录   下一章(快捷键 →)
昆阳之战·佛缘最新章节 | 昆阳之战·佛缘全文阅读 | 昆阳之战·佛缘全集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