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阳之战·佛缘 第五十三章 雁奴Ⅱ

作者 : 孰不依

雁奴被墨猴折腾了半天,有些倦怠,刚准备闭目养神,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郊外似乎有夜鸟被惊起,盘旋在空中不断鸣叫。雁奴是一种灵禽,生机特别机警,哪怕有一丁点的风吹草动,也能及时察觉。远处夜鸟的鸣叫虽然低微,但还是传进了雁奴的耳中。

雁奴迟疑了一下,扑腾着要飞出帐外。那墨猴此刻也已惊醒,见雁奴要飞,又上来了玩皮习性,两爪一蹬,跳上了雁奴后背!

雁奴此时也不在意墨猴的恼人举动,展开翅膀就往外飞。月色中大雁低飞,一道黑影快速地掠过地面。人们要见到这种情景只怕颇为难得,因为黑影上居然还驮着一只细如拇指的墨猴,可惜深夜时分,无人得见如此滑稽一幕!

墨猴刚开始还有点嚣张,等到发现距离地面慢慢升高,又害怕起来,紧紧拽着雁奴背上的羽毛不敢松开。

雁奴飞出数里远,已升至高空,从空中遥见林中人影闪动,黑压压一大片,雁奴一震,张嘴就想鸣叫。哪知墨猴却也是非同寻常的灵物,懂得利害关系。墨猴在空中虽然害怕,但地面上弥漫起来的一片杀气更让墨猴心惊!墨猴见雁奴似乎要发出长唳之声,便猛地扑过去,两个爪子箍了雁奴的嘴,一个劲地朝雁奴使眼色!雁奴明白过来,赶紧一个疾转,调转方向,直插而下,复又超低空飞行,没命地赶回大营!

雁奴一飞进大营,墨猴便从雁奴身上滑下来,连蹦带跳地闯进叶高帐上,“呼哧”一下跳到叶高头边,伸出两个前爪使劲拽叶高的耳朵!雁奴蹦跳不如墨猴,摇摇摆摆地进了帐篷,找到王子乔的床榻,使劲扇动翅膀,爬上床榻,用扁嘴撮王子乔的额头!

叶高、王子乔被墨猴和雁奴弄醒,迷迷糊糊,等到发现是墨猴和雁奴捣乱,挥手就要驱赶!那墨猴却跳来跳去,用前爪指着大营外,一脸的焦急惊惧!雁奴回到营中后,也开始急促地低声鸣叫,身子都微微发颤!

王子乔挥动的巴掌停了下来,对叶高道:“奇怪了,这么长时间没见过此等咄咄怪事,莫非有什么情况?”叶高沉吟一会,突然惊道:“莫非有敌人劫营?”

王子乔迟疑道:“不会吧?昨日刚到颖川,怎么可能今夜就抵达昆阳?”叶高清醒了许多,道:“你今天没听师父师伯说想给王莽先头部队来个措手不及吗?怎知道王莽大军就不会给我们来个突然袭击?”

王子乔听叶高这么一说,心头一紧,急道:“那我们该怎么办?要不要赶紧吹响号角,让刘将军整军迎敌!”叶高一摆手,道:“不可,我们悄悄叫醒众人,众人再分头通知各营才好!”王子乔听了,道:“那好吧,我们分头行动!我在这里叫醒三大门派的人,师兄去通知刘将军吧!”

叶高飞速窜到中军帐,对帐外的亲兵道:“赶紧叫醒刘将军,今夜敌方劫营来了!”亲兵闻言大惊,不敢怠慢,赶快进帐唤刘秀披衣起床!刘秀震惊之余,忙吩咐亲兵点烛,叶高忙低呼:“不可!”

刘秀愣了一下,叶高接着解释道:“颖川方向的王莽大军要奔袭昆阳,不可能如此神速,一定是一支轻装骑兵从其他地方偷偷赶来,没准已经到了数里之外!我们一旦点灯,他们定会蜂拥冲来,到那时,我们的步兵难逃厄运!”

刘秀急道:“那当如何?”

叶高道:“不如让各营趁夜收拾行装,从大营后方悄悄退回城中!这样可以迷惑敌人,迟滞他们发起攻击的时间。另外,可以集中部分精锐骑士断后,掩护大军后撤!如果计划不周,贸然行事,今夜此处就是大军葬身之地!”

刘秀觉得有理,当机立断,吩咐亲兵迅速暗中传令,并唤众将前来秘密议事。

驻扎城外的数名将领得到消息,都赶紧过来,中军帐中一片紧张气氛!刘秀低沉道:“今夜敌军来袭,已经近在咫尺。眼下我们要赶紧悄悄退往城中,不知那位愿意断后?”

众将面面相觑,无人答话,沉默半晌,李轶道:“刘将军,那还是我李轶断后吧!”

刘秀想了想,道:“也好,李将军,营中的骑兵都归你调度,望李将军小心谨慎!”李轶道声谢出帐去了,众将也赶紧回到营中,指导兵士在夜中悄悄退兵!

就在刘秀大营紧张退兵之际,庄尤的一万骑兵已经到了辕门外百步开外。差人勘查营垒周边情形,营中并无异样,庄尤缓了口气,心想只要没走漏消息,那刘秀今夜便在劫难逃了。庄尤传令下去让大军先竭息片刻,一柱香后从正面奇袭!庄尤大军模黑赶路,一路辛劳,也就依言短暂休整。

庄尤也坐在一旁,见地上一柱香已燃尽,大手一挥,吩咐弓箭手上前,数百弓箭手弯弓搭箭,蓄势待发。庄尤一声令下,数百支箭朝着辕门外的箭楼齐射而去!箭楼上困倦的兵士还没反映过来,就稀里糊涂地丢了性命。

庄尤见射杀哨兵干净利落,又将长剑一指,数十名兵士低身急趋,飞身上了箭楼放下吊桥!庄尤见已方夺取营门,这才跨上战马,一手持剑,一手横戈,大吼一声:“谁捉住刘文叔赏千金,上!”

顿时一缕胡笳悠悠忽忽,好像从大地深处升起,与牛皮鼓的激响和在一起,在空中迸发出震人心魄的声响。

庄尤的人马从大营外边潮水般涌出,在枯黄的茅草间,万人队一字排开,战马与秋风此起彼伏地嘶鸣,王莽大军齐声呐喊,冲进大营!

净瓶师太与“瘦佛”玄空等人已经得到消息腾上了天空,望着庄尤那奔流汹涌的骑兵,叹道:“此人治军极有法度,一旦发现了是座空营,只怕不会善罢甘休,定会尾追而来!不如,贫道再施点法术,叫那庄尤不敢孤军冒进!”说罢,念动咒语,将拂尘向天上一指,一道亮光一闪而没,直入九天。不多一会,满天乌云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弥漫了整个天空,夜色也黯淡了下去。

就在庄尤冲进大营的同时,李轶的三百名骑兵也已集结完毕,这三百名骑兵全是精锐的敢死队。李轶跨马发下重话:“我们三百将士,分三拨迎敌,每一百名士兵由一名千夫长率队接战,凡是不能冲锋陷阵苟且生还的一律处死,然后再派一百人进攻,退败的同样处死!本将军担保,凡战死者,遗属将来由大汉朝廷供奉,如有欺瞒,天打雷劈!”

李轶抬头看看天,道:“刚才还是一片月光,现在又是乌云密布,等会一定有雷雨,这是老天保佑我们!等会大家潜伏在草丛中,只要天空雷光一闪,大家就奋勇向前,齐聚进攻,雷光止就潜伏不动。听清了吗?”众人明白,今夜横竖是一死,不如为眷属谋个活路。都低声答道:“知道了,李将军!”

庄尤闯进刘秀大营才发现这营垒居然是一座空营!庄尤下马闯进中军帐查看了一番,模模被褥,尚存余温,暗自琢磨:“我们进军十分隐秘,绝不会走漏消息!这刘秀到底耍什么花招?竟然在眼皮底下给溜走了!”

庄尤思来想去,认定刘秀不可能是引诱之计,一定是刚刚仓皇逃走。便对兵士们喝道:“刘秀一定是刚刚往昆阳逃走,连被窝都还是热的,大家上马,立即向昆阳方向追击!”

庄尤率领大队骑兵穷追,奔上高坡,点上火把眺望,发现大队人马已经接近了前方蠕蠕而动的刘秀大军!众军士发声喊,一个个如同离弦之箭,铁流奔涌直冲而去!

“咔嚓”,天空突然响起一声惊雷,满天星斗瞬间隐形,变得天昏地暗!王莽大军被突如其来的雷声骇了一跳,纷纷迟疑不前,战马被骑兵一勒缰绳,都纷纷扬蹄嘶鸣!

“咔嚓”又是一阵惊雷,就在庄尤骑兵队前面咫尺之遥,突然窜出一队骑兵冲杀而来。李轶所属的第一梯队一百名敢死队员人人抱必死之心,听到角声便奋勇向前,连劈带砍一通冲杀;雷光一息,众人又赶紧隐去!庄尤军大感意外,被凶神恶煞般的叫喊声惊得方寸大乱。

但庄尤毕竟是一代名将,很快就镇定下来。看见那百余骑兵十分猖狂,庄尤大怒,率先策马向前,手中丈二长矛,舞得虎虎生风,幻化出满天矛影,如银蛇漫天钻动。寒芒闪动下,李轶数名兵士中枪,再被庄尤颤劲一抖,全身骨骼碎裂倒飞而毙,凄厉之极。

李轶也惯于使枪,见庄尤枪法了得,大喝一声,迎上前来。长矛贯满真力,一吞一吐,走的是至刚至猛、无坚不摧的路子!

庄尤见李轶狂奔而来,长啸一声,宛若龙吟深谷,久久不歇!待到李轶奔至跟前,毫不迟疑,倏地当空刺出一矛!

李轶只觉一股惊人的压力当胸袭来,怒哼一声,腰一抖,枪身如一条游龙,化发一体,功防一家,左横右挡化开了庄尤的攻势!庄尤叫了一声好,两人战成一团,打了个不分胜负。

三大门派的人立在暗黑空中观望下界两军苦斗。悟真抡起九环禅杖想要去助一臂之力,玄空大师忙止住悟真,道:“凡人之间的争斗,还是由他们去吧,如果九重门来了,我们再跟他们斗上一场!”李盛元也是使枪的高手,雷光闪动中,睁大眼睛琢磨庄尤与李轶的枪法。见庄尤和李轶倏来倏往恶斗数十合后,笑道:“这两人枪法只在伯仲之间,再斗下去也是无宜!”

这时雨越下越大,火把都已熄灭,风土雨已混在一起,联成一片,一切东西都裹在里面,辨不清哪是树,哪是地,哪是云,哪是人。李轶骑兵对地形的熟悉程度远胜于王莽大军,每每从料想不到的地方冲杀而来,给庄尤的近万骑兵造成很大的心理震撼!更觉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惶恐之下,不及辨认,竟自相混战起来!

李轶所率骑兵只有区区三百,虽然个个奋勇争先,毕竟人少势弱,不多久,那三个梯队数百骑兵几乎伤亡殆尽!电闪雷鸣之际,李轶乘隙瞟了一眼,见刘秀大军已逐渐退入昆阳,便虚晃了一枪,对庄尤道:“庄将军果然好枪法,李轶领教了!”言毕,勒转马头,朝昆阳城奔去。

庄尤这才知道对面的将领就是李轶,对李轶的枪法也是暗叹不已。庄尤不知前面是否还有伏兵,不敢贸然进兵。过了一会,叹了一口气,道:“今夜突然风云变幻,雷雨交加,是老天爷不肯保佑我庄尤,否则,那刘文叔如何能够逃出我庄尤的手掌心!”念及此处,莫名其妙担心起新莽王朝命运来,这种忧虑恍如一道浓重的阴影,此时更加深厚了。

此时,正好副将靠过来,庄尤勒马指着远去的李轶,道:“没想到汉军之中还有如此人物,你吩咐下去,着探子深入昆阳,好好打探一番昆阳守将都有哪些人,也好知已知彼,以保立于不败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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