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阳之战·佛缘 第六十二章 羽衣人Ⅰ

作者 : 孰不依

昆阳城外王邑大营神秘帷帐当中,血魔哀章找到西门君惠,阴笑道:“属下听说昆阳城里头办了一场喜事,那个姓萧的娃儿和那个姓李的丫头结了婚。门主,这门婚事大有文章可做,我有个办法,一定能够把这场婚事变成丧事,保证让他们闹内讧,叫他们吃不香、睡不着,气得干瞪眼!不过呢,这个事情要谢老六去做才要得!”

西门君惠站在兵器架前,擦拭着那柄吸血剑,一边听一边寻思:“九重门与那些名门正派已经撕破脸,也用不着再讲什么道义了。既然哀章有歪点子能够让他们自乱阵角,不妨让谢花六照哀章的话去试一试。即便不成,也可以顺便到昆阳城去探听些讯息!”

西门君惠想到这里,将剑收好搁在兵器架上,转身回到案前坐下,对哀章道:“右护法,不管你有什么馊主意,本门主都不听了。不过,你可以去吩咐谢老六,就说本门主已经同意你的计策了,让他去办吧。不过,你记好了,谢老六的任务是尽量多了解昆阳城的底细,至于你的那些什么主意,不能把正事给耽误了。知道吗?”

哀章道了声好,拱手行礼,退去。

刘秀、阴丽华并肩站在昆阳城城楼上。此刻,西方残阳落尽,东天明月如钩,昆阳孤城城楼上的重重飞檐指向无边无际的云天,稳稳屹立在大泽北岸。数座伸出城外数丈的敌台与城墙连接,不少手持强弓硬弩的兵士站在箭垛旁,警惕地注视着城外敌营的一举一动。

刘秀向城外极目远望,忧虑道:“丽华,如今满城百姓惊魂不定,兵士们又士气低落,昆阳城虽然坚固,也难久峙。昆阳一战,敌强我弱,实在是胜败难料。你我何不学你李师妹和萧兄弟……”

阴丽华脸一红,立即明白刘秀的意思。阴丽华没想到刘秀还有闲心琢磨这件事,正色道:“大战在即,全力应战最是紧要。你怎可如此糊涂,这种时候还有分心的念头!”

刘秀被阴丽华几句话噎得出不了声。阴丽华看着刘秀怅然失落的样子,缓了缓语调,轻叹一声,幽幽道:“我阴丽华与你同生共死便是了,你若不存我亦不生。不过现在,我们决不可分心表现出丝毫怯弱。”

阴丽华停了停,拢拢一头青丝,指着城内,毅然道:“你别忘了,昆阳城中你就是主心骨,你要是露怯,全城百姓都得遭秧。所以无论如何你都要镇定自若,一门心思破敌!”

刘秀脸露尴尬,赶紧转了个话题,道:“我兄长如今正猛攻宛城,也不知情形如何?但愿他能够尽早拿下宛城,也好驰兵来援!”

刘秀不提刘伯升便罢,一提刘伯升,阴丽华就面露忧虑之色,道:“你别琢磨着你兄长还来救你,还是立足于固守吧!我听说你那位兄长为人刚而犯上,赏罚不公,常有偏袒,这些毛病都足以触犯众怒。所以就算他想派兵驰援昆阳,恐怕他身边的将领也会从中梗阻。”

刘秀吃惊道:“丽华为何对我兄长如此了解?”

阴丽华淡然一笑,“我不是见过你兄长吗?你兄长是那种一眼就能看透深浅,什么事情都会写在脸上的人!”

刘秀叹口气,点了点头。阴丽华掸了掸落在刘秀肩头的尘灰,忧心忡忡地道:“前些日子他又不经商议,自号柱天大将军,不少人已经暗中算计他,但你兄长还满不在乎。你应该告诉你兄长,这恐怕都是取祸之道,不可不慎!”

刘秀听了,一时默然。刘秀深知兄长秉性,阴丽华所言句句点在要害,实难反驳。但自己也曾多次劝谏兄长,兄长却从来不听。刘秀苦在心里,常常为兄长忧心,却又无可奈何。

就在刘秀、阴丽华两人站立城头低声细语时,王邑大营之中,一道黑影如同蝙蝠般倏然而起,悄无声息地向昆阳城掩了过来。那道身影到了昆阳城下,被守城的兵士远远望见,兵士们齐齐高呼,弯弓搭箭,准备来个万箭齐发,将那只黑色大蝙蝠钉在城墙上。

不料,箭矢刚刚上弦,众人却眼前一花,那道黑影突然踪影全无!

众士兵面面相觑,赶紧四下寻找,终究一无所获。众人惊骇不已,着人飞报刘秀。刘秀奇道:“有这等事?”阴丽华在旁边听见他们说话,脸色一沉,道:“如果真如兵士所言,此人必定是羽衣人谢花六!”

“羽衣人谢花六?”刘秀一脸迷茫。阴丽华忧心忡忡地点头道:“此人精通星禽遁甲**,来无影去无踪,三界之中从来没有人能够破除他的秘术!”

刘秀惊道:“那该如何应对?”阴丽华银牙一咬,道:“此人隐匿之术虽然高明,武功却是平平。只要小心提防,谅他不敢擅闯军机重地。如果他敢现身,我阴丽华就有办法对付他!”

正如阴丽华所料,那个黑影正是羽衣人谢花六。

谢花六隐身匿影掠过高高的昆阳城墙后,如一道冷风掠过长长的、窄窄的街巷,恍如一片枯叶落在一处偏僻角落,然后收了身上那一对用铁环联结的翅膀,大摇大摆地走上昆阳城大街小巷。

昆阳城中一片忙碌。

提灯握刀的兵士挨家挨户巡查,探马骑兵往来疾奔,持枪挽弓的步卒络绎不绝,担粮运草的百姓成群结队,夯土筑城的民众挥汗如雨,搬运碎石滚木的独轮推车吱吱嘠嘠碾过砖道。

谢花六沿着城墙边转过去,仰头看了看,城墙上似乎架起了一排排铁锅大鼎,堆成小山的木柴垒于旁边。再仔细观察来来往往的人群,城中每个人似乎都是灰头土脸,疲惫至极。

李轶、宗佻、邓晨、王霸、傅俊、任光等汉军将领则按照张良等高人的指点,临时设计了几种守城器械,正抓紧时间赶制。

李轶负责召集数千民众和兵士赶制撞车。这种撞车就是在车架上系一根撞杆,杆的前端镶上铁叶,用来撞击靠近城墙的云梯。李轶站在兵士当中,一边吆喝一边试验撞杆的威力,看起来也是焦虑不安。

宗佻则忙于组织人手制作抵篙叉竿,兵士们手忙脚乱地在一根根长竹杆前端绑上带叉的横刃。这种叉竿既可抵御敌人利用飞梯爬城,又可用来击杀爬城之敌。当敌人飞梯靠近城墙时,利用叉竿前端的横刃抵住飞梯并将其推倒,或等敌人爬至半墙腰时,用叉竿向下顺梯用力推剁,竿前的横刃足可断敌手臂。

更绝的是邓晨琢磨出来的“铁鸱脚”,其形如锚,有四个尖锐的爪钩,用铁链系之,再续接绳索。如有敌兵蚁附在城脚下准备登梯攀城,便可出其不意,猛投敌群中,抓而碎之。通过扰乱敌军,使之无法集结,可以延续敌军的攻击频率和攻击力度。

谢花六一边偷偷打量一边暗自心惊。又走了一段,发现前面飘着一面“王”字大旗。好象是王霸在领着兵士造什么奇怪的器械,引得谢花六驻足观望。

王霸准备的器械叫做夜叉擂,又名“留客住”,用一丈多长的湿榆木为滚柱,周围密钉“逆须钉”,滚木两端安设轮子,系以铁索,连接绞车上,准备在敌兵聚集城脚时投入敌群中,绞动绞车碾压敌兵,迫使敌军不敢靠近城墙。

谢花六又拐到城南,发现汉军将领傅俊也在指挥兵士用榆木作器械。谢花六识得这种器械,好象名叫狼牙拍。

狼牙拍呈畚箕形,上面钉了数千个狼牙铁钉,拍的四面还嵌入带利刃的刀,木拍前后有两个铁环,用绳索系住,吊在城头滑车上,只要敌军攻城,就高高悬掣狼牙拍,再重重落下拍击敌人。

谢花六一边细看一边怪笑,暗道:“没想到刘秀这小子在昆阳城中还搞得有模有样,象真抓实备准备打仗的样子!不过,就城中这区区数千人,再怎么折腾,又如何能挡得住百万之师!”

谢花六摇摇头,感觉城中军民不过是徒劳罢了。于是不再观望,一手晃着柳枝,一边哼着小曲,朝着灯光明亮的地方一步步逛过去。

城中军民忙于备战,又怎会想到有敌人的探子溜到眼皮底下。所以除非遇到巡城的兵士,谢花六只得远远避开外,多数时候都是一路招摇,根本没有人盘问他。

相反,谢花六甚至还胆大包天地到处询问城中的百姓,“昆阳城马上就要变成一座死城,为何不赶紧卷起铺盖逃命?”老百姓不是唉声叹气就是给他一个白眼,弄得谢花六自己都索然无趣。

谢花六走得累了,闭了嘴懒得再去跟百姓问话,来到一家大宅子门边歇脚。

谢花六刚一坐下,便听得里边有人大声说话。谢花六爬起身凑过去偷偷从门缝中往里看,原来是一对衣着光鲜的夫妇正在争吵。

那妇人手上抱着一具沉甸甸的包袱,对着一个满面愁容的中年男子埋怨:“都怨你,为何不早点出城往南逃跑。如今城外的大军马上就要攻城了,想跑都跑不掉了!”

那中年男子哀声叹气,嘟哝道:“就知道跑,我们刚从梁邑跑到昆阳,又要跑。梁邑的老宅子丢了,现在连昆阳的老宅子也要丢掉,祖上传下的家业全都泡汤了!”

那妇人有些气急败坏,嚷嚷道:“我拿这些衣物去换些干粮,等会你要不跑,我就带着女儿一起跑,懒得管你!”抱着包袱就要出门。那中年男子绝望道:“你要跑就跑吧,到处都是兵荒马乱的,又能跑到哪里去。我是跑得厌倦了,死也要死在这老宅子里!”

“吱呀”一声,那妇人刚推开门想看看外面动静,却一眼看见门外站了一个穿着怪异的人,骇了一大跳。谢花六一裂嘴,嘻嘻怪笑,扮了一张鬼脸,道:“看你还能跑到那里去,晚上城外可全是些妖魔鬼怪!”

那妇人惊骇之下,赶紧没命地往门里钻,“啪”的一声合上了大门,一边喘粗气,一边背靠着大门死死顶住。中年男子见状,没好气道:“你要去就去,别这样一惊一乍的,把孩子吓坏了!”

妇人忙“嘘”了一声,指着门外,低声道:“老头子,外面有一个长翅膀的怪人!”中年男子一听,也惊得哑了口。

正在此时,一个奴婢模样的女孩陪着一位青衣女子已经下楼来。那青衣女子轻叹一声,道:“娘,您也别跑了!上一次从梁邑从昆阳,数百里内大军如麻,我们糊里糊涂逃来逃去,一路上迭遭厄难,数次都差点丧命乱军之中,结果还是误打误撞到了昆阳城内。如今,城外

还不如城里,城外更是兵荒马乱,盗贼横行,跑又有什么用!”

青衣女子将母亲手中的包袱接过来,递给婢女放好,然后扶母亲坐下,轻声细语:“娘,不要以为外面的老百姓还那么安分守己,我们一出去,不要说遇到乱兵,就是遇见争食的流民,也是性命难保,不如呆在城中!”

中年男子接过话,没好气地道:“你看你看,还不如女儿看得透彻。大乱一来,无论君子小人都得裹入乱兵之中,良善者朝不保夕,人们杀戮、抢掠成风,哪有善恶可言?这些日子以来,我们一路上碰见的兵士大多暴横不仁,唯有城中这位刘将军,却泛爱容众,兵士从不虏掠。如果连他都无法保护我们这些百姓,我们逃到哪里去都不会更好。”

青衣女子叹口气,道:“娘,就听爹的吧!生死皆有命,祸福不由人。反正女儿也是死过一次的人,生死都已看淡,我们就把生死祸福寄托在这位刘将军身上吧!”

那妇人抚着胸口,心有余悸地朝门外望了一眼,没有看见那个怪人,这才“唉”了一声,坐下叹道:“乖女儿,爸妈都想让你好好活下去,可是这兵连祸结的,没法让你过上几天好日子。好吧,娘也死了心不跑了,听天由命吧!”

谢花六隔着门缝听了半天,惊讶道:“咦,这个刘秀还颇得民心嘛,居然老百姓都想跟着他同生共死……哼,我谢花六今天来,得给他们添点乱!”

谢花六捡了根树枝,跑到大路边上去沾了水,调上一些备战用的石灰,当成一枝大毛笔,回到大宅子旁边,在高大的外墙上刷刷书死了几行字,而后浏览一遍,得意地诡笑一番。

见巡城的士兵转了过来,谢花六一晃身形,飘然失去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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