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阳之战·佛缘 第六十二章 羽衣人Ⅲ

作者 : 孰不依

羽衣人谢花六回到城外大营,将昆阳城中的情况梳理一番,然后一一告知西门君惠、王邑、王寻等人,并将关钥交与西门君惠。西门君惠看了看,又将关钥递给王邑,道:“有这把关钥,或许他日有用,可以突袭昆阳以建奇功!”

王邑、王寻从西门君惠所在营帐出来后,王寻狂笑道:“原来这昆阳城中不过七八千人,有何惧哉!当初不明昆阳底细,不敢大举进攻。如今城中情形清清楚楚,何不放手攻击?”

王邑想了想,看着手中的关钥,道:“这样吧,本帅先遣人试试这把关钥,如果管用,还是以奇袭为妙!”

昆阳城内。

张良找到刘秀,道:“这羽衣人屡次到昆阳制造混乱,扰乱军心民心,此人不可不除!”

刘秀点头称是,接着苦着脸,闷声道:“今天我到各处详查了一遍,发现关钥好象被人动过,谢花六这个贼人可能偷配了关钥。这个谢花六屡次到昆阳滋事,本将军也是烦恼,却没有什么办法,道长有何良策?”

张良惊道:“你怎么知道谢花六可能偷配了关钥?”

刘秀颇为自信地道:“不瞒道长,我每天晚上都会巡查军机要地。所以记得昨夜关钥的摆放方向与今早稍有不同。故而怀疑被人悄悄移动过!”

张良捋了捋胡须,吟道:“这贼人可能偷配关钥,这件事有谁知道?”刘秀道:“在下怕惊扰军心,没有跟任何人提起,应该说已经严密封锁了消息!”

张良突然一拍手,道了一声好,招刘秀附耳低语一番。刘秀一边听一边舒开了眉头,脸色由忧转喜,频频点头,称赞道:“道长妙计”。

王邑趁夜暗遣数千兵马伏于城外,让隐匿城内的探子偷着试开城门,城门果然一扭便开。王邑大喜,挥剑一指,众兵士发一声喊,就冲上城楼,砍翻守兵,放下吊桥。王邑大军随即冲进城来!

王邑老谋深算,并没有率先进城,而是一勒马缰,停于城门之外,着人打听先头人马是否闯进瓮城。

古时城墙有“内城”和“外城”之分,中间往往隔着瓮城。这昆阳城便建有瓮城,筑有高大的箭楼,上设排射孔,守城兵将出击时可在瓮城内集结,然后启门出击。反之,也可以把敌军诱入瓮城,困而歼之。王邑怕中了埋伏,所以先等待闯进内城的消息。

不一会,有消息传回,先头部队已经闯进内城,王邑才放了心。王邑估计已有一两千人马冲进城后,才拍马准备进城!

可就在王邑刚刚杀进城门时,城头上不知从何处涌起无数汉兵,将刚刚冲上城头的王邑兵士杀下城来。汉军发一声喊,用弩箭射退城门外的敌军。吊桥随后又升了起来,将城里城外的敌军截成两半。城墙上火把劈劈啪啪骤然燃起,将城上城下照得雪亮!

汉军在城头附近埋伏了大量精锐兵士,等到敌军被放了进来后,又迅疾夺回了城门控制权。

王邑进城之后才发现,自己两千人马已经钻进了刘秀的伏击圈!这才大吃一惊道:“坏了,本帅上当了!”赶紧勒马掉头,往回狂奔,但吊桥已经升起,铁门已经关闭,又只得拨马而回。到了这种时候,王邑虽然头皮发麻,但也不得不冲进城内决一死战!

那些侥幸冲进内城的王邑大军,开始兴奋异常,没想到奔跑一段,发现被挤在狭窄的小巷之中,人仰马翻起来。

原来,当地老百姓几乎家家户户都善于编织苇席,刘秀心生一计,传令兵士将百姓家中苇席重叠起来铺在路上,这样马足踏上苇席后,便会纷纷滑倒。王邑的骑兵在进城之后自然是连滚带爬,自相践踏,狼狈不堪。

即便侥幸突入有岔口的街巷,不是遇到遍地陷阱,就是被一顿乱箭射回!小巷两旁的房顶早已满布弓箭手,一见王莽大军杀过来,刹时间,刘秀的弓箭手万箭齐发,可怜那些挤进小巷岔口的兵士进退无路,不是被弓弩穿透,就是葬身陷阱,哀嚎之声震惊全城!

王邑勒着马缰绳,急得团团转,不知该往那里去,跨下的战马也被惊得双足腾空,不断地嘶鸣!远处飞来一块碎石,击在战马的左额,战马痛得一颤,险险将王邑摔下马来!

刘秀那数千劲卒喊声四起,从四面八方掩杀而来。

宗佻从右边杀出,手持凤鸣刀,吼叫连连,风一样向王邑大军冲来,左转右旋,飞上翻下,刀过时血光一片!

李轶则从左边杀来,一杆点钢枪来势之猛、行动之快,让王莽兵士们胆寒心裂。李轶杀得性起,索性一手持剑,一手舞枪,前劈后刺,左冲右突,竟然杀出一条人见人避的通道来。

数千汉军人如猛虎,马似蚊龙,所到之处,寒光闪闪,血肉横飞,把王邑惊得肝胆欲碎!

王邑身前的数百亲兵见状,知道大事不好,赶紧簇拥着王邑往城门外拼死突围!王邑情急之下,不管能否兑现,大喝道:“凡杀出城者,赏千金!”

众人见进亦死,退亦死,倒是横了一条心,组织起一番突击来!与刚才惊慌忙乱时不同,王邑的这些亲兵此时既存必死之心,撕杀起来也是红了眼,一时间与汉军拼了个旗鼓相当!

刘秀见王邑的数百亲兵均是从宫中抽调的精锐的羽林卫,这些人武功精熟,如果以死相拼,一定会杀伤不少汉军兵士!刘秀心痛自己的人马,便在城墙上一挥令旗,命步卒退后,只以弓箭手全力射杀!

王邑的亲兵见汉军步卒退去,赶紧操刀持盾掩护王邑退到城门边,冒着矢石爬上城头,与守城的汉军血战一场,好歹砍断了铁索,吊桥“轰”的一声横了下来。王邑见大势己去,只好带着身边护卫落荒而逃!

城外的王邑大军见吊城放了下来,心中惊惧,不敢上前。等到发现王邑狼狈逃出,军心一片哗然,也赶紧勒转马头,随之奔逃起来。

王邑狼狈逃回大营,收拢残余幸存的亲兵,已不过十数名!王邑气不打一处来,便带着十数名残兵,倒提着滴血的扑刀,怒火冲天来到西门君惠帐中。

王邑对西门君惠一揖,然后转身指着谢花六,怒道:“西门门主,你这个羽衣人竟然敢谋害老夫!”

西门君惠一愣,道:“大司空何出此言?”

王邑怒容满面,恨恨道:“既然是偷配的关钥,为什么我军一进城门,就被刘秀那小子困在城内,害得几乎全军覆灭?西门门主,你可得给老夫做主,为我这数千兄弟讨个说法!”

羽衣人谢花六坐在帐中,见王邑怒气冲冲,辩解道:“这钥匙有假吗,不能开锁吗?”

王邑恨恨道:“你这钥匙不假,错的是你的情报。说什么人不知鬼不觉,没人发现你盗走关钥,为何本帅人马一进城就被团团困住?说什么进了城门一条大道直通刘秀营帐,结果处处是陷阱深坑,前被截后被堵,数千人马几无生还,这就是你的情报?”

谢花六一翻怪眼,只好抵赖道:“那能怨我吗?要怪只能怪你自己走漏了风声,让刘秀那小儿做好了准备!”

王邑身后那十数名羽林卫士兵来自皇宫深院,都是久经战阵从刀枪箭雨中滚打出来的汉子,平素在宫中又十分狂横,今日战败本就憋了一肚子怒气,一听谢花六的话,二话不说,一声喊,十几把刀子一掷,便朝谢花六身上招呼!

西门君惠和谢花六都不曾想王邑手下的残兵居然敢在这里持刀杀人,加之谢花六与败兵只有咫尺之遥,等到一阵寒光暴闪,西门君惠反应过来后,谢花六已经成了一团肉酱!

西门君惠见谢花六死于非命,大怒,一掌拍出,卷起一阵狂涛,那十数名残兵被掌力所击,像几十片枯叶飞起,翻腾一圈后,又重重地摔在地上,顿时流血遍地,全都筋骨断裂而死,惨不忍睹!

王邑被这惨烈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心魂俱夺。西门君惠提掌就要劈向王邑,此时鬼母赶到,忙大呼一声:“不可!西门兄弟,这个王邑是大军统帅,杀他不得!”西门君惠这才缓缓放下手臂。

王邑见状,脸如黑铁,不再理会西门君惠,转身就出帐而去。

谢花六被乱兵砍死的消息被探子传入昆阳城,刘秀十分兴奋,对阴丽华道:“留候果然不愧大汉三杰,如果不是他的妙计除去羽衣人,这谢花六真的是我们心月复大患!”

阴丽华奇道:“这都是张观主的妙计?”

刘秀点点头,道:“昨日我巡查城门,发现关钥可能被偷配。我本打算把门锁改大,留候却道不如将计就计,引敌军来偷袭。这一下,王邑偷袭不成反而折了锐气,我们还借机除掉了羽衣人,难道不是一箭双雕的好计吗?”

萧敬初听说谢花六已死,也松了一口气,赶回家中对李若水道:“师姐,那个奸贼终于恶有恶报,死于非命了!”

李若水似乎也刚从外边回来,眼睛有些浮肿,神情恍惚,傻傻地看着萧敬初,眼角淌出泪来。萧敬初以为李若水还在为那些流言伤心落泪,便道:“师姐,你别哭了,那奸贼已经受到报应了,没有人敢瞎说了!”

“是吗?”李若水任泪水长流,凝望着窗外,呆呆地问了一句。

萧敬初见李若水流泪,心跟刀割一般,忙将李若水拥入怀中,扶李若水坐下,替她擦拭眼泪,道:“师姐,你就别哭了,你一哭我都六神无主了,你疼我也痛啊!”

李若水猛然抓过萧敬初的手,盯着萧敬初,道:“萧郎,你是一个好人,如果哪天姐姐不在了,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别忘了将来把姐姐葬在高丘之上……”

萧敬初扳过李若水的双肩,盯着李若水,惊道:“师姐,你又说傻话了,我们生则同床,死则同穴,绝不分离,你别胡思乱想了,好吗?”

李若水将眼光从萧敬初脸上移开,失神地望着远方,流着泪道:“傻萧郎,姐姐什么都知道了,你不要再替姐姐背这个污名了!”

“你都知道什么啦?”萧敬初脸色苍白,心神不宁,突地站了起来,

紧张地问道。

李若水见萧敬初惊慌的模样,脸上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悲苦。李若水抹了抹泪,脸上浮出一缕苦涩的笑容,迟疑道:“萧郎,师姐只是,只是知道你真的是对师姐好。为了师姐,你真的是什么苦都能吃。”

萧敬初也流下泪来,道:“师姐,求求你,别再把那些事挂在心上了!要是师姐实在不愿在这尘世中逗留,昆阳战事一结束,我就陪师姐远遁天外。找一个幽静的地方,与师姐一起厮守,再不见到这纷繁错乱的人世。师姐,你看这样可好?”

李若水听到这里,心中一暖,也站起身来,盯着萧敬初默然许久,才拥着萧敬初,道:“傻萧郎,对师姐这样痴心,好吧,师姐答应你,将来我们远居海外!”

李若水说完话,好象有些愧疚,不敢再与萧敬初对视,而是将头埋过萧敬初的肩,眼睛盯着窗外,脸上难掩一腔凄苦,两颗泪珠又不由自主地滴落下来。

萧敬初轻轻抚着李若水的一头秀发,心中充满了温暖,以为师姐真的答应跟自己远遁天外,不由得憧憬将来鸳鸯双飞的情形来。

其实,萧敬初哪里知道,在李若水心中,一切都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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