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阳之战·佛缘 第七十章 六月飞雪Ⅱ

作者 : 孰不依

王邑大营之中则迥然不同,完全是一派死气沉沉。困在牢笼中的那一群群飞禽走兽,此时也耐不住严寒的侵袭,眼神流露出绝望和哀怜,拼命抓扑拍打着铁笼,一阵接一阵的哀嚎悲唳,听得众兵士毛骨悚然。

兵士们远远绕过那些禽兽,纷纷卸下营垒木栅栏烧火,三五成群围成一圈取暖,被校尉们发现,好一顿猛抽,兵士们积了一肚子怨气。可没过多久,又听得大司空传令,营垒要连夜迁移,兵士们气不打一处来,一时间怨声满营,人心扰扰!不少领兵的地方郡守见势不妙,拗不过兵士,对王邑的军令竟然抗命不遵!

在昆阳城外成千上万营帐之中,唯有庄尤所率数千轻骑依旧严整如初,巍然不乱。没有一名将士去拆卸栅栏当柴烧,而是利用缴获的汉军物资,如树根,木椿等生火取暖。但庄尤巡查本部营帐,传达大司空号令转营时,与其他营垒一样,当然也能听见兵士议论纷纷。

庄尤一皱眉头,对士兵道:“兄弟们,我军营垒皆在火珠山下,如果山上积雪崩塌冲下山来,只怕到时我们全都会葬身冰雪之中。本将军行军打仗多年,过的桥比你们走的路还多,你们一定要相信本将军的话。大司空没有什么偏心眼,都是为兄弟们着想,大家切不可误会了大司空的好意!”

庄尤说到这里,一把拨出佩剑,猛地朝拴马桩上一插,指着颤悠悠的长剑,厉色道:“其他营帐不愿迁移,本将军也不便约束,但为了大家的性命,本部营帐必须全部移至高处!”众兵士听了庄尤的解释,看到庄尤的神情,极不情愿地收拾行装,将营盘移出谷口,迁到高丘之上!

兵士们一边搬运营帐,一边嘟哝,道:“连国师公、大司马、卫将军这样的大臣都背叛皇上了,我们这些卒子还干个什么鸟劲,还不如早点散伙回家算了,省得将来做了冤死鬼,连个葬身之所也没有!”

庄尤一听,猛然一惊,将那名兵士拎了出来,拖到自己帐中,怒道:“你这个兵油子,竟敢造谣蛊惑军心,就不怕本将军一剑宰了你!”

那兵士哭丧着脸,道:“庄将军,不是我瞎说,这个消息各营都悄悄传开了!”庄尤怒道:“谁让你到处乱串其他营垒的?就凭你颤自串营,就可以打你三十大板了!”

兵士连连告饶,辩解道:“不是我到处窜营,是打仗时碰到同乡才知道的!庄将军您也不看看,除了我们这些营帐,其他各营都有不少人偷偷溜走了。我们留在这里,是因为将军一生战无不胜、鲜有败绩,所以兄弟们信任将军,以为将军或许能够保全我们,否则我们也早就溜了,谁还想在这里喝西北风不成!”

庄尤面色阴沉,心想这个消息自己也多多少少有所风闻,要想堵众人之口,只怕有些难了。

庄尤沉吟半天,才道:“这一次本将军饶过你,如果再敢妄言,休怪本将军剑下无情!你去转告传令官,让他再到各营重申军令,各营兵士不得相互串营,不得散布谣言,不得高声喧哗,没有将令不得擅自出营,否则立斩不饶。去吧!”兵士面色惨白,狼狈而去。

庄尤独自坐在帐中,抚着手中的宝剑,心中百感交集。回想起自己当年与王莽、刘歆、桓谭在敦学坊的情形,一幕幕往事尚且历历在目。没想到世事如烟,当年那个慷慨陈辞的刘颖叔已经命归黄泉,而自己当初的豪情壮志如今也只剩下无尽的感伤和悲怆!

“时势既造英雄,而英雄必也深为其局势所圄限。侥幸成功,或可流芳;不幸失败,破家亡身身败名裂甚至遗臭万年,也是常有的事情。”庄尤突然忆起扬雄,忆起扬雄这句话,言犹在耳,可惜斯人已逝!莫名的彷徨萦绕在庄尤心头,驱之不去,难以名状,不知不觉泪落满襟。

西门君惠等人离开火珠山后,约莫一柱烟功夫,天际突然闪过四道各色流星,齐齐向火珠山飞来,下有练光数丈横空而过!

四颗流星坠地,旋转不止,而后才幻出四道人影,原来是秦宫四大侍卫。四大侍卫脸上毫无血色,苍白得骇人,大概是因为修习太阴炼形法的缘故吧!

为首的依旧是那个青衣侍卫,青衣侍卫眼中精光如电,望着王邑大营,突然间打了个哈哈,山顶上冰雪覆盖的大树上,厚厚的积雪簌簌而落。

青衣侍卫道:“这个西门君惠真是胆大,居然敢盗窃皇上的东西,今晚我等定要索回禹王鼎,叫他吃些苦头,玩不成《九军玄冥阵》!”

西门君惠和鬼母回到大营,请无支祁在帐中饮酒。无支祁恨恨道:“四大神兽与当年庚辰那老头相比,也强不到那里去。这几天老夫已经瞧出四大神兽一些罩门,明日必定要叫四大神兽不死即伤,至少也得让它们狼狈不堪!”

鬼母一听,大为高兴,道:“要果真如此,那攻破昆阳城就指日可待了!”

西门君惠望着帐外的大雪,对这场雪的不期而至感到莫明其妙,淡淡道:“眼下这一场飘飘扬扬的暴雪甚是蹊跷,邪神老兄可瞧出什么邪门?”

无支祁猛饮数杯,把杯子往案上一搁,道:“西门老弟,这个好解释,我无支祁是邪神,邪门的事情倒是知道不少。那东方苍龙和北方玄武常年居于水中,我以前又是涡水水神,我们全身都挟带冰寒之气,在昆阳混战这么多天,搅起满天寒气正常得很!不过,这寒气要化成漫天飞雪,好象的确也需要有些异数,恐怕是与项王有关吧!”

鬼母一时听不明白,奇道:“这场雪为何与项王相关?”

西门君惠不待无支祁答话,便接道:“邪神老兄,是不是因为项王当年曾经血洗襄城的缘故?项王当年杀尽城中二十万百姓,而这里距襄城不过十数里。那些散布旷野之中无数的孤魂冤鬼可能探知项王的讯息,都聚到了昆阳城上方暗助汉军守城?”

无支祁点点头,道:“西门兄弟聪明,如今这一场大雪,十有**就是满天寒潮与数十万怨灵相互纠结所致。怨气郁积便容易出现六月飞雪的奇观,数千年来都是如此。所以有这么一场大雪,也不奇怪!”

西门君惠陪着无支祁饮酒,面色越来越凝重。

在远处的七星法坛上,水精奴则抱剑守护着禹王九鼎。水精奴跟随西门君惠多年,早已修炼得道,自然不畏寒冷。但看到满眼飘扬的雪花,听到满耳呼啸的寒风,心头还是升起一股寒意,不自觉地将剑抱在怀中,好象也就暖和了许多。

水精奴在法坛上踱来踱去,突然发现前方有一盏大如车轮的“佛灯”,出现在大营东北树梢上。“佛灯”时隐时现,一会状如莲花,一会圆若玉盘,开始时像斗一样大,突然间大得跟山一样。

“佛灯”忽起忽落,看上去轻柔飘荡,如烟如云,飘浮不定。火珠山南面的山坡被“佛灯”照得像雨后晚霞一样的颜色,发出一圈圈红色光环,光外重光,莫可名状!

水精奴见到如此奇异景象,犹豫了一阵,不知是友是敌,该不该出手!等了一会,还是决意拨出宝剑,凝神戒备。水精奴将内力慢慢运到剑上,剑指“佛灯”,剑上竟隐隐有风雷之声!

那“佛灯”似乎并不理会水精奴,时远时近,近时几乎伸手可及,远时又好似相隔万里!

水精奴见“佛灯”肆无忌惮地戏弄自己,脸上微微变色,再也忍耐不住,石破天惊般一声狂啸,旋身飞掠而起,身子和剑在虚空之中化成一道长虹,舞出漫天的剑花,朝“佛灯”疾飞而去!

水精奴哪里知道,那“佛灯”不过是四大侍卫使出的障眼法,目的是调虎离山!秦宫四大侍卫精通缩地千里之法,那“佛灯”看似近在眼前,实则远隔千里!水精奴自然不能一击得中!

不过,水精奴毕竟得过西门君惠指点,一击不中立即醒悟,马上在空中倒翻,折转而回!

但即便如此,秦宫四大侍卫也已经落在法坛,拦在禹王九鼎面前,面带嘲讽地盯着水精奴。水精奴气恼至极,一挥长剑,刷地一剑攻向青衣侍卫!

青衣侍卫嘿嘿怪笑两声,长剑已然出手。青衣侍卫这柄剑,剑若飘风吹雪,与漫天星斗上下辉映,虽不知来由,但绝非寻常之剑。

随着青衣侍卫慢慢加持法力,剑脊上渐渐泛起离合紫光,剑背上的锈斑尽皆变成星文霞彩,奇丽绝伦,遥遥看去,便如一道长长的紫电,漫天纵横。

水精奴见来人剑法高妙之极,跟自己师父的剑术也似乎只在伯仲之间,这才大为震惊,知道这四个人的来头非同一般。忙喝问道:“你等何人,胆敢颤闯法坛?”

一名侍卫冷冷道:“我等乃秦宫四大侍卫,负责镇守秦皇陵。这法坛上的禹王九鼎本乃大秦之物,藏于地宫之中,被尔等盗窃至此。我们不远千里来到昆阳,就是为了取回禹王九鼎。你若识相,赶紧退下,休要阻拦。否则,休怪我们剑下无情!”

水精奴明知秦宫四大侍卫说得不差,但对禹王九鼎的重要性更是心知肚明,在昆阳决战的关键时刻,怎么能够让秦宫四大侍卫带走宝鼎?水精奴“呸”了一声,强词夺理,道:“谁说这是秦皇陵的东西?这分明是大禹铸造的东西!要夺走禹王九鼎,休想!”

那名侍卫大怒,一挥长剑倏然而上,剑招诡奇变化,忽快忽慢,快时迅若风雷,如颠如狂,飘忽百变,无迹可循;慢时剑锋飘若柳絮,举轻若重,如带千钧。

水精奴又是一惊,这名侍卫即便比不上青衣侍卫,但差距也只是毫厘之间!水精奴也虽然颇有些剑法根基,但哪经得住秦宫两大侍卫夹击,不出数招,便多处受伤,只得长啸连连,呼唤援兵!

西门君惠在帐中,突然听得水精奴连连怒吼,情知不妙,向无支祁一拱手,道:“邪神兄弟,我徒儿多半遇到麻烦了,我这就瞧瞧去,失陪了!”鬼母见西门君惠神色凝重,也赶紧告辞跟了出来。

无支祁见西门君惠与鬼母告辞而去,却舍不得满案的珍馐玉食,一个人留在帐中又胡吃海喝了一通,心满意足后,才擦擦嘴缓步出大帐,朝法坛方向张望。

秦宫四大侍卫武功精绝,道法高深,即便是其中任何一人,水精奴也难以走上三十招,何况被两大侍卫夹击!

只见一名侍卫手腕略抖,嗤的一声轻响,长剑已经削掉水精奴一缕头发,头发缓缓从空中飘落,惊得水精奴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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