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阳之战·佛缘 第七十章 六月飞雪Ⅰ

作者 : 孰不依

传国玉玺乃镇国之宝,本来并不经常使用。正因为不影响朝政的正常运转,所以王太后当年才将其隐匿长乐宫中。但王莽不知为何,却极为喜爱印信,凡有文书下发,便拿传国玉玺在上面盖上印信。

王莽登上大位后,内心还是害怕别人议论,说自己是篡汉夺权的乱臣贼子。王莽喜欢盖传国玉玺,无非是想向朝野传达一个信息,那就是自己手中握有象征真命天子的传国玉玺,所以建立大新朝并非蓄意夺权,而是应承天命。

王莽知道手中的传国玉玺并非真品,心底那份信念彻底崩溃,以前坚信自己是应承天命,现在忽然感觉自己真的是窃国大盗,在朝臣面前少了些坦然,心底有些发虚。自此,王莽见到传国玉玺十分恶心,再也不肯加盖印信。但为了稳定朝野,王莽仍通告天下,声称已从逆贼刘歆手中夺回传国玉玺。

长安城内暴发的谋逆案很快传入昆阳大营。王邑大惊失色,急忙翻看近期的朝廷文书,果然发现奇异之处,就是王莽发至军中的文书都不再是正式公文,而是御用便笺,文书上没有加盖任何玉印,只有王莽的签名。

王邑对王莽的心思模得很透,很快明白传国玉玺可能已经丢失,“如果真如通告所言已取回传国玉玺,陛下应当在文书上加盖印章才是。既然军中文书已无印章,看来传国玉玺丢失的传言只怕并非虚构。”

王邑深知此时此刻切不可将国师公刘歆、大司马董忠、卫将军王涉谋反之事公诸军中,否则军心浮动不可收拾,故而严密封锁消息,不对任何人透露半个字。

只是如此大事,王邑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没几日,传国玉玺丢失、朝廷重臣谋反之事,还是慢慢在大营之中传开。数十万兵士人心惶惶,无心恋战,逃兵络绎不绝。王邑虽然严加防范,一旦抓获逃兵格杀勿论,但逃兵仍然有如河水决堤,再也难以堵截。

更遭的是无支祁与四大神兽大战数日,搅得周天寒彻。时值六月,天上却布满铅云。这一日,天空忽然变得更加阴沉,乌云低垂,隐隐带了一丝狰狞,让人有点喘不过气来。王邑、王寻暗感不妙,见两军斗得疲惫不堪,暂且收军。

王邑心急如焚,知道再不可僵持下去,收兵回营后,急忙召来纳言将军庄尤,暗中吩咐庄尤趁夜半三更偷袭昆阳,企图趁昆阳城内民疲兵困侥幸成功。

不料傍晚时分,张良察觉到了王莽大军营垒中的异常变动,料定王莽军必定趁夜来袭。张良不想惊动守城兵士休息,暗中告诫城楼上守更的军士,延缓报更时间,天破晓时才能报三更鼓。

结果,庄尤潜伏于城外的数千兵士空等一夜,等到城楼上响起三更鼓准备突袭时,天已朦胧时分,城中守兵已经上城布防。张良比庄尤计高一筹,庄尤偷袭不成,只好撤回大营。

庄尤回到营中,令人前去中军缴令,然后跪坐榻上,倍感沮丧,一只手握着自己苦心编撰的兵法书籍《三将》,一手托着下颌闭目凝思,忧惧不安。过了许久,又站了起来,在帐内踱来踱去。

帐中挂了一件说来奇怪也很平常的东西,那是庄尤吩咐兵士放置上去的。说它奇怪,是因为不知干什么用;说它平常,是因为那不过就是一根一般精细的木片,两端分别吊了些石块和木炭,保持平衡。兵士们不知道这玩意儿有何用场,庄尤也不点破。

这日,庄尤在帐中走了几步,不留意碰到了那木片。庄尤正要扶住木片,却发觉原本平衡的木片已经开始倾斜,明显向系着炭块一方偏转。庄尤吃了一惊,暗道:“不好,要变天了!”

原来这是一种天候探测器。

庄尤久经战阵,经验丰富,这木片就是庄尤用来推测天候变化的一种土办法。庄尤见到木片两端明显失衡,知道天上水气凝集,不用一个对日,必将有暴雨或者暴雪降临,忙掀开帘子奔向中军大帐。

王邑、王寻见庄尤匆匆赶来,以为庄尤是要埋怨昨夜之事,将偷袭不成归罪于主帅指挥无方,所以不自觉地都阴沉了脸。庄尤一番好心,却碰上王邑、王寻一幅冷脸,迟疑了一下,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第二日,邪神无支祁正与四大神兽苦斗,天际突然刮起阴寒飓风。天地变色,云涛滚滚,瞬时变得昏暗,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笼罩天地。

攻守双方见六月飞雪,犹似隆冬,寒风怒号,天地浑然素白,眉毛上瞬间凝上两根冰柱,都惊得停止争斗,各自收兵回营去了。

没有几个时辰,昆阳城内外已是无边无际白茫茫一片积雪。

一夜北风之后,王邑起来观看,发现残雪已经冻成了坚冰。王邑知道,有了这一层坚冰的防护,晨曦中远处的昆阳城墙虽然残缺,却比前些日子更难攻破,不由得长叹一声。

天空偶然飞过一只乌鸦,“嘎嘎”怪叫着飞远了,王邑偌大的兵营仿佛成了一座阴森森的死城。有亲兵上前请示王邑攻城方案,王邑阴沉着脸,摇摇头,道:“天气酷冷,冰厚天寒,道途难行,今日攻城作战暂且作罢。”

西门君惠、鬼母及水精奴三人也出营立在虚空之中,望着一无边际的雪原,只觉苦不堪言。须知王邑大军五月初分别从洛阳、江陵等地赶来时,都预料天气炎热,根本就没有准备寒衣过冬。

昆阳城中的汉军和老百姓却无此忧虑,纷纷加上了厚厚的冬装。如果这样下去,只消过得一两日,王邑大营柴火一尽,那数十万兵士岂不尽皆冻毙?西门君惠只能寄望于大雪及早消停。

老天爷偏偏不遂西门君惠心愿,鹅毛大雨又飘了整整一天。到傍晚时,天阴沉依旧,没有丝毫转晴的迹象。大块大块的乌云,把天空压得很低,象要塌下来的破墙。

荒野上的孤坟和枯树格外醒目,一阵阵寒风卷来,把冻死的青草大把大把地拔出来,无情地摔向空中。柏树的树枝被风吹打得嘎吱嘎吱响,颠狂乱舞,天地显得更加昏暗。

第三天,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仍然一阵紧似一阵,即便短暂停歇,也不过是新一轮狂雪的过门罢了。总之,飞舞的雪花笼罩天地,迷漫了整个原野。

三昼夜下来,昆阳城外积起了一米多深的厚厚积雪。王邑大营之中,更显冻云弥漫,冷雾沉沉,冰雪万丈,绵亘不断,阴森森宛如死域。

王邑大营驻扎在火珠山南麓,火珠山此时也是白雪皑皑。

西门君惠与鬼母等三人出营勘察,落在火珠山山巅之上,听得脚下冰裂之声,杂着巨响,轰轰隆隆,山摇地动,不禁吃了一惊。

西门君惠突然悟道:“如果火珠山雪崩,大军必定难以幸免!”鬼母久居崆峒山,当然知道这类冰崖时有变动,禁不起丝毫震撼,人行其下,偶然大声说话,均能将万丈冰壁震塌。所以,听了西门君惠的话也开始担忧起来。

西门君惠、鬼母、水精奴纷纷跃起,不敢立于薄冰之上,害怕一不小心发生雪崩引起连锁反应。鬼母道:“如何对付雪崩?”

西门君惠摇摇头,“小弟也无能为力!一旦雪崩,震波所及,往往千百里雪岭冰崖全遭波及,一时雪尘高涌,冰沙横飞,宛如万雷怒鸣一般。天崩地震,声势猛恶,出人想象之外。为今之计,得让大司空王邑吩咐各营将低洼处营垒尽移高处,或许可以免过一劫!”

水精奴在旁听到西门君惠言语,忙道:“事不宜迟,弟子这又去提醒大司空早做防备!”

太极玄毅真人张良等人此时也站在昆阳城头,朝王邑大营暸望。见城外数十万大军被积雪所困,步履维艰,张良大喜过望,道:“此乃天助大汉,昆阳城只要坚守不出,数日之内,王莽大军必败!”

“瘦佛”玄空凝望静视,道:“如今昆阳城有双重太极和四大神兽庇护,又有天地四方这‘**’呼应,降下茫茫冰雪,那西门君惠再有能耐,只怕也休想撼动昆阳了!”

净瓶师太却面有忧色,道:“昆阳城中倒是无妨,百姓早已添加冬衣,但刘文叔及数千援兵可是置身雪原之中,只怕会遭遇不少麻烦!”

沧海君解下腰间酒馕,喝了一口酒,“噗”地吐出去,结果落到地下时竟然都成了冰渣。

尽管天寒如此,沧海君似乎并不忧心刘文叔的冷暖,道:“刘秀所率兵马皆本地农民军,与当地百姓熟识,何愁借不来御寒衣服。倒是王邑大军这数十万人,就算一人一件也得几十万件。想要借这么多衣物御寒,只怕无处可得!哈哈,他们就算可以生火取暖,却不能离开大营半步前来攻击昆阳,岂不妙哉!”

麻姑微微一笑,道:“这样也好,昆阳满城百姓好歹可以安歇数日了!守城的将士也可以轮番休息,养精蓄锐,时机一到,就可以与王莽大军决战决胜了。”

邓晨、王霸、傅俊、任光等人得了间隙,各自率领数百亲兵,四下巡查,将那些可供再用的碎石、箭矢、滚木重新整理,运上城头,破损的城墙差人挖土夯实。同时,对受伤的兵士、百姓统一运送到大夫那里,抓紧时间疗伤治痛。

人们似乎暂时忘记了战乱之苦,忘记了危险和伤痛,纷纷走出家门清理房前门后的积雪和污垢。有些遗弃街头的死尸,也被不少好心人帮忙寻块地方埋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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