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先生面色苍白,额头尽是汗水,颤声指着人皮旁的药箱道:“快,快将我的药箱抢出来。”两名丫环应了一声,飞身过去,由于火势甚大,那药箱又甚是沉重,两名丫环合力用剑尖挑了药箱,拉了过来。华先生忍着疼痛,吩咐那两名丫环,将药箱打开,取出药物,敷在手上。
三娘看着眼前的大火,一声惊呼,后退数步,怔了片刻,慌忙吩咐丫环们前去救火,只是这时,火势已大,早就扑救不得了。我心下疑惑,暗道,一张浸满鲜血的人皮,就算扔进火里,一时半晌,也未必会燃得起来,为何会突然燃起这般大火?
三娘似有同样疑惑,回头望向华先生,此时他一双手上,起满了鸽子蛋大小的水泡,不过敷过药后,面色稍缓,显然疼痛稍减。此时他见三娘望他,似是心有灵犀,道:“都怪在下一时疏忽,未曾详查。想来那人皮之内,定然早就藏了白磷,只要一有人切开详查,白磷便会溢出,与空气接触后,便会发出火苗。而那浸泡人皮的血液之中,定然是混了什么易燃之物,才会造成这样的情形。”
三娘惊道:“究竟是什么人,竟能做出这样匪夷所思之事?”
华先生道:“要做出这等骇人之事,定然需要极其强大的人力、财力、物力,放眼许都,恐怕也只有……”说到这里,却停住语声,再不往下说,面上显得颇是顾忌。
三娘面色一变,道:“难道竟会是……”说到这里,语声也戛然而止,双眼之中,竟现出一丝慌乱。
“九凤山庄!”我的脑海中,瞬间跳出这四个字来,要说能做下这等骇人之事的,许都附近,也只有九凤山庄了。九凤山庄不仅财大势大,而且庄中更是网罗了各种奇人异士,摘星楼那种人间奇迹,也可轻易建起,要做下这样的事情,确实易如反掌。但他们为何要花费如此多的心血,来劫持孔严呢?
心念这般闪得几闪,只觉华先生所讲,似乎是说得过去,但却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那张人皮,在我看来,绝对是新剥下来的,不可能是早就制好,今天才浸了人血,而且要说那张人皮内里藏了白磷,遇到空气便会自燃,我用长剑挑起人皮之时,不可能不将人皮刺破,为何那时却没有燃烧?偏偏在他看过那张人皮之后,便烧了起来。而那人皮刚刚起火之时,我要去灭火,他为何又那么巧,看似慌乱的扔过来一块着火的人皮,阻住了我的去路,让我错过了灭火的最佳时机。而最后,他与三娘一唱一合,又迅速将此事件矛头引向了九凤山庄。只是如果真是那样,双手可说就是医生的命,这位华先生身为一名医生,却狠心将自己的手烧成那般模样,也着实是下了血本。而他肯下如此的血本,毁掉那张人皮,到底又是在隐瞒什么呢?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时,却见三娘柳眉一竖,对着身旁丫环们厉声喝道:“你们这一干人等听着,今日之事,事关重大,你等万不可讲与外人知道,如谁走露半点风声,我定让他如这块青石一般。”说着,忽得探手从身旁丫环手中,拨出一柄长剑,向路边一块青石斩去,只听“当啷”一声响,火光自溅,长剑一断为二,而那青石,也被斩去老大一角。
那群丫环个个面露惧色,齐声答应。我不由也是浑身一颤,心道这女人看起来温温柔柔,怎么发起火来,竟有这般摄人魄力,只是看她斩青石的样子,好似并不会武功。
便在这时,三娘却转过头来,望着我媚然一笑,便若三月春风,柔声道:“张公子,今日之事,事关重大,可否也请公子不要讲与他人知道?”
我心下一阵苦笑,这眼前形势,我不答应,又能如何?当下躬身道:“夫人所命,张简怎会不从。”
三娘笑道:“如此,便多谢公子了。素闻张公子一直向人言讲,要抛下刀兵,此生再不会与任何人动武,卧雪居中,公子肯为了欢儿,抛下誓言,小妇人真的万分感激,这件事,小妇人也一定会为公子保密的。”
闻得此言,我不由怵然一惊,只觉满头汗水,这哪里是感谢,分明是要胁嘛。不过我再次与人动武这件事如果传了出去,恐怕以后像许诸、孙策一般寻上门来挑战的,那岂不是要排起长队,这大蛇的力量时灵时不灵,说不定以后哪天一个不小心,就被人切了脑袋,成了别人向天下炫耀的资本。心下虽然惊怕,但在这个女人面前,我又绝不能露出一丝的怯意,那样,只会让她以为捉到了我的把柄,当下淡然一笑,道:“如此在下便也多谢夫人了。”
三娘叹了口气,道:“连番惊变,欢儿与华先生又受了伤,真是人让人心身俱疲。今日就此别过,他日我与丞相定当亲自设宴,再与公子一叙短长。”说着,领了一行人,径自转身向芳菲园内行去。
我目送三娘消失在芳菲园中,顿觉那与曹欢同游时,尚满是春光的百花之地,说不出迷离莫测。猛觉背后一阵炽热,一回头,却见华先生一双眼睛,正死死得盯着我,目光中,说不出的怨毒,看得我不由浑身汗毛真竖。他见我回过头来,袍袖一甩,冷哼一声,昂首而去。两名丫环,提着他的药箱,一副大气都不敢出的模样,窃手窃脚的跟在他的身后。
我心中奇怪,这华先生难道与那张简也有旧怨么,为何一直对我这般敌视?不过在卧雪居前,他第一次见我时的表情来看,他以前应该是不认得张简的,但他为何会对我这般仇视?但我身处这张简这浪尖风头的位置,遭人妒恨也是常事,摇摇头暂且不管他。
此时东方浮白,鸡鸣阵了,一回头,见月儿和瓶儿尚候在那里,便请她们引路,且先洗去这一身的污秽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