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暗无天日的地牢里面,空气中弥漫着层层湿气,牢门打开的那一瞬,压抑的恶臭气味扑鼻而来,不禁让傅秋郁屏了呼吸。傅秋郁查看着四周,牢房的顶上竟挂着一连片的水珠子,时有滴下来的可能,那墙角的边上长满了青苔,被沿着墙壁留下的水滋润得张狂,欲往旁边侵占更多的领域。
傅秋郁小心地抬了脚,寻了个位置落下,此时,沈红缨已经在里面等了许久。傅秋郁心想自己未免有些过头了,竟似个娘们,若是旁人在岂不成了笑料。想罢,心内轻哼一声,原本提着衣衫的手一抖便松开了来,另一只脚往前方迈出,目光直视前方便大步阔然地入了里面。沈红缨从身旁柱子上拿下一把燃着火焰的火把,目光看过傅秋郁时清楚地看到了他脚上那双白鞋已被牢房里的积水弄得满是污黑。沈红缨并未说些什么,只是命令着傅秋郁寻个位置站好:“待会儿寻个隐秘的位置,仔细听仔细瞧那人的语气神态。”
傅秋郁听罢,便迈开了脚步往左边走了几步,在一个转角的位置站好。傅秋郁对着沈红缨点了点头,便四处瞧了瞧,正好瞧见这地牢里唯一囚禁的人,那人衣衫还未发黄,想来是刚被关进来不久。这时,被两条固定在墙上的锁链锁住双手置于水中的那人动了动,抬起了还未太过脏乱的脸,虽然只是一个侧面,但傅秋郁依旧看出,此人的样貌正是那张人皮面具所描画之人。
那人并没有转了头往傅秋郁这处望过来,他的全部注意力放到了此刻正对着站在这间水牢外面的沈红缨身上。沈红缨此刻一身华服锦衫,和这牢室是极其不相符的。水中那人动了动双手想去抓挠头发,却终究不够长。那人不怒,反倒是嬉笑着问沈红缨:“嗳,你这水里是不是养了什么东西,这几日折腾我夜里都不安生?想本人玉树临风,貌比潘安,潇洒来去,就算是给囚禁了,也该是神仙的居所,还不快快给我换个地方,不用太好,像你住的地方就不错,勉勉强强。”
“我看你在这里呆着倒是挺享受的,这终日的黑夜,也不用你去思索白日享乐了,就一觉睡过去,不定还真的能梦见一神仙住的佳境。到时,可别忘了我给你的这个良好条件?”
“一定,一定。我陈玉容怎会忘了你的大恩大德呢?”此人正是数日前离了沈府去办重要事情的陈玉容。
“哼。”沈红缨拂袖道,“死到临头还如此嚣张。”
“死?笑话,想我陈玉容的人生才刚起步,还未尝尽世间冷暖情长,又怎会死在这种鬼地方,就算是要死也得美人在抱。”
“美人在抱?浸在这毒水中这么久,你说你出去之后还能行吗?[其实沈红缨是骗他的。]”沈红缨说着这句话时,倒是脸不红气不喘,毕竟不是豆蔻的年纪了,也在这江湖里走到如今这个位置。
陈玉容一听,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向沈红缨,好像要在她的身上射出一个血窟窿。“傅倩流,你这是什么意思?”陈玉容一遍遍嘶吼着问着,嘴里直囔着沈红缨对外说的名字,双手扯着锁链,浸在水中的腿无力地踢腾。但沈红缨始终都是一张浅笑着的面容看着他闹腾,久了便道了声“随意”,转了身离去。
陈玉容的声音渐近嘶哑,甚至有了哭腔在里面。傅秋郁有些不忍,但还是随了沈红缨离开了地牢。牢门关上的那一刻,陈玉容嘶哑的吼声硬生生断开。声音被阻隔在门内,一声声盘旋缠绕,在空旷的地牢内回音震颤,连绵不绝。
声音开始变得断断续续,陈玉容渐渐地安静了下来了。绝望地神情在脸上如遍布阴云,他的双手无力地垂下,不住挣扎,深埋着的头静静地垂着,直至嘴角边发出一声冷哼。他自言自语道:“陈玉容啊陈玉容,想你天真地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在武林里昂扬阔步,自命不凡地借了武林组织‘黑衣人’的名头入了倾渊接下这桩任务当闲时玩物。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这倾渊可以是你任意摆布的吗?你是谁啊你?你天真的,就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废物!”后面的话,陈玉容是仰着头吼出来的,似乎用尽了身上的全部力气,下一刻便没有了声音。
地牢里本就只囚了一人,此刻就越发显得安静。狭小广阔的世界里,耳边的声音嗡嗡作响,水滴滴落,啪嗒啪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