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说到,肖林发现了家中频频出现异常,拧上了系儿,要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他和老婆费尽心机,最终把内贼和恶鬼堵在了自家的屋里。谁知当那白鬼猛地从面缸里窜出时,肖林却大叫一声,两眼一翻,厥倒在地。
这个白鬼是何方怪物?大家都知道。可肖林老俩还不知道。
妈在门外催得急,老人家肚子疼痛,牵着闺女的心。她咋会知道自己相依相赖的妈,会在这时候破天荒的用这种方法骗自己开门呀?打破脑袋都不会相信的呀!
但是,这是真的。不敢耽搁。赶快开门。可一开门,啥都露馅了,所有的秘密,都晒在了日头底下。遮不住盖不严,就像一个人赤着肚子站在千万人面前,任人家指指戳戳,自己连躲藏的地方都没有。谁能受了这种场面呀?
可妈就在外边敲门,一声比一声急。她要不是肚疼,是不会半夜三更来打断自己的梦香的。自己不光要赶快开门,而且要亲自去给妈熬汤。相比之下,自己和秋生的事是小事。自己和妈离开了,秋生也就能悄悄地跑了。秋生一跑,啥都不怕了。
秋生刚刚还与自己难分难离,这时候成了多余的人。秋生咋办?
啥法儿都想了,都不行,她的眼睛注意到了面缸。
对,就这样。秋生,委屈一下吧。
拉住秋生,就往面缸里塞。秋生不从,坚持要正面相对。白妮儿急了,眼一瞪,变了脸色。秋生也没办法,两手架住缸沿儿,“扑哧”一声跳进了缸里。
缸里装得有几十斤虚腾腾的五掺面,秋生也顾不得了。两脚跳得急,面粉溅起来,飞得满脸满身都是,可哪顾得这些,赶紧蹲在了缸里。白妮儿上去就盖上了缸盖儿。
缸里蹲进一个人,空间就不大了,空气也不多,还弥漫着面粉。秋生一下呛得就要咳漱,
可又不敢咳。急忙挤紧眼,捂住嘴,闭住气。此时他小时候在大池里练的憋气功有了用场,他能憋住一口气好长时间不换气,是一发儿孩子们中间的冠军。
屋里,白妮儿用碗挖了半碗面,吹灭灯,模黑打开了门。他本想自己去给妈熬汤,妈会随自己离开,给秋生留下了逃跑的机会,那里知道妈这会儿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哇?结果,妈点着了灯,爹也紧跟着就进了屋,老俩气势汹汹的那个样子,吓得他一下就懵了。
坏了,一切大白于天下了。一家三口瞪住了眼。
他们在屋里瞪眼,可苦了缸里的秋生。憋气再长也是有时间的呀?没有人永远不要空气的。秋生在缸里憋呀憋,实在憋不住了,就猛然站起来了。
他满身满脸的面一下遮住了面目,可不就是一个活月兑月兑的白色的恶鬼!
在肖林看见恶鬼的霎那间,他还是认出了这个恶鬼的身影了的。那就是仇家的孩子,白妮儿还真是和他好上了。你说你个傻妮子,天下好小伙儿多得是,你为啥一定要和他好?你不知道咱两家有仇?这不就是和爹娘过不去?
霎那间,他一切都明白了。自己几天来最不愿意看见的事情发生了。自己拧了几天,啥都没心干,弄到底,还是自己给自己结结实实的扇了一巴子。
一阵急火从月复中升起,憋闷在胸,令他气息难接,肖林眼一瞪,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半夜三更,突然弄个这事,这是啥感觉?“爹!”白妮儿大叫一声,弯腰就去扶爹。
夜半,这一声惊叫,撕破夜空,传得很远很远,令人惊骇,令人振颤,令人毛骨悚然。
肖王氏也没有见过这阵势。她身体儴,禁不住折腾,身子一软,就想往下秃噜(直身下倒),秋生急忙上前扶住。幸亏她摇了几摇,没有倒下。脑子反应过来,指着肖林对秋生说:“我没有事儿,快扶他起来!”秋生小心的放开她,弯腰帮白妮儿扶肖林。
两人一起用力,可肖林身子直挺挺的,像一根大木棍,怎么也扶不起来。稍一松劲,肖林一下又倒在地上。
白妮儿哪里经过这事,一边再去拉爹,一边止不住大哭。
秋生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症候,他心里冒出一个想法:“难道,这就是人死了?”他学过生物课,但这对不上号。
大伏天本来就闷热,这一急,他们个个全身冒汗,衣裳都湿了。
还是肖王氏有经验,她大叫:“快,快,妮儿,叫隔茬儿恁石花婶。”
白妮儿不放心的放下爹,哭着跑出屋门,大声哭叫着喊:“石花婶,石花婶!”
隔茬儿马上传来应声:“听见了,听见了,你快开开大门,我听见你哭了。”
原来人家石花婶听见了白妮儿的哭声,已经起床要往她家来。
夜深人静,白妮儿的哭声传出去,凄厉厉的,很瘆人。
院子里很快传来石花婶快人快语的问话声:“咋嘞咋嘞咋嘞?谁咋嘞?”
没听见白妮儿回答,这个四十多岁的大个子妇女就随着白妮儿进到了下屋,先看到浑身是白的秋生,接着就看见了躺在地上的肖林,紧跟着就粗门大嗓的问:“哎呀,林哥这是咋嘞了?”没待回答,她就弯下了腰,去拉肖林。
这时,门外涌进很多人,都吃惊地望着这一切。
他们的哭叫声把皂荚沟都惊动了。
肖林瞪着眼,身子硬帮帮的,石花同样拉不动。
“哎呀,这是气死了呀,快,快来人,把他que起来(以腰为中心,向前,把人折起来”她扭脸指挥众人。
于是,有人按住肖林的前胯部,有人扶住他的后巴尔和肩部,大家用劲把肖林上身que直,石花却用她的两拇指,掐住肖林的两虎口,使劲儿的揉、掐。
好一会儿,肖林还是那样子。
众人屏住了气,眼光看看肖林,又看看石花。
石花看看不行,腾出一手,去掐肖林的人中。又吩咐肖林身后的大个子男人说:“碾子,你用俩膝盖儿顶住他嘞腰,两只手掐住他嘞气窝儿。”
“哪是气窝儿?”叫碾子的大个子问。
“就是俩肩膀嘞上头,中间”。
碾子两手使劲按住肖林的气窝儿。
众人的眼睛齐刷刷的盯着碾子,屋里静得连呼吸都听不到。
碾子使劲按着,汗滴在肖林的肩上。突然,碾子裆里传出一声轻轻地猫叫声,那声音羞羞答答的,似乎一种不得不叫,又羞于开口的样子。
这是啥声音?众人都清楚得很。要在平常,早都笑翻天了。如今却没有。就是有人实在憋不住,想笑,见众人严肃的样子,也只有使劲儿憋着不敢笑出声。赶紧跑到外边儿,想咋笑咋笑。
石花婶又吩咐碾子:“松一下,等一会儿,再掐。一直掐,还能掐断气嘞!”
一听说会断气,众人分了的心又重新紧张起来。
秋生一直在旁边站着,木呆呆的插不上手,白妮从泪眼中瞥到,对石花说:“石花婶,叫他替碾子叔掐掐!”
石花说:“他身单力薄,不中”。
正在这时,肖林嗓眼儿突然传出“格鲁”一声,接着,他又深深地出了一口气,大声“唉”了一声。
这一声“唉”,像是从内心深处出来的,出得很透彻,很痛快。同时,大家也觉得,肖林的身子软了下去,眼皮也耷拉了下去。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以为这就好了,也纷纷出一口长气。一起把肖林抬上床。
可是,看着看着,肖林的身子又变得和刚才一样。
石花婶也急了,赶紧把大家召集到床上,照前法再开始治。一边对大家说:“谁去把柱子伯叫来扎针吧,这一看,林哥气嘞还不轻,时候一长,还出大事嘞!”
秋生说一声:“我去!”扭头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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