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听香菱话中的意思,倒是有什么不好,便整定下来询问。香菱因想着紫鹃是黛玉身边得意之人,一项优势极得黛玉信任的,便上前拉着紫鹃说道:“如今可真是出了大事了,才刚我在我们院子里,听见我们姑娘说……”说到这儿,香菱顿了一顿,看着紫鹃。
紫鹃青韵见状便知道香菱说的话不能被旁人听见,便拉着她想要往自己住的房里去了,青韵则仍旧坐在院子里,防着旁人进来。
紫鹃拉着香菱刚走到门口,便听见黛玉在里间唤她进去。紫鹃听见,望了香菱一眼,便进里屋去服侍黛玉起身了。
紫鹃进到里屋,看见黛玉已经坐了起来,便连忙上前笑道:“姑娘怎么不多歇会子,如今不过就是小半个时辰,姑娘便起身了。姑娘晚上一向又难得睡安稳,如今午间多歇会子也是好的。”
“罢了,中午睡多了,晚上倒是走了困,越发的不好了。你这丫头也真真是个啰嗦的,如今还是这般年纪就这么着,我瞧着等将来你嫁了人,当了母亲,我那侄儿还不被你念叨的头都晕了。”黛玉听见紫鹃又在耳边念叨着,便笑着打趣她。
紫鹃顿时被黛玉闹了个大红脸,登时笑也不是,恼也不是。只得佯怒道:“姑娘如今自己的事情定下来了,便越发拿着奴婢们取笑了。我是打定了主意一辈子不嫁人的,就好生伺候着姑娘就是了。”紫鹃一面说话一面上前替黛玉整理衣衫,想了想又开口说道:“姑娘,方才香菱过来了,就在外面呢。”
黛玉听见连忙说道:“你这丫头,既是她过来了,如何好让她等在外面?还不快些让她进来!”
紫鹃听见这话,笑着应下来,便出去让香菱进来。
香菱随着紫鹃进了屋,见黛玉正坐在榻上笑吟吟看着自己,便上前见礼道:“见过林姑娘,不知林姑娘一向可好?”
黛玉对香菱本就有些熟悉的感觉,只是碍于香菱是宝钗家里的人,便也不好亲近。如今见香菱过来,连忙让紫鹃招呼着香菱坐了,又让青韵上茶来。
“你一向不常在园子里走动,怎么今日倒是过来了?”
“林姑娘,我们虽说不常来往,可是我知道你一向是个好的,便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只求姑娘小心着些,莫要着了旁人的算计就是了。”香菱见青韵上完茶便仍旧出门去守着,又听见青韵将院子里正在侍弄花草的春纤支使开了,屋子里只剩下黛玉、紫鹃和她三个人,便上前一步说道。
黛玉见香菱眼中的泪水都快要出来了,又听见说让自己千万小心,心中便“咯噔”一声想,暗暗想道:“果然来了”。简香玲仍旧站着,连忙招呼她坐下。“若是有什么事,你就慢慢说来,不需着急。”又让紫鹃将香菱放在案几上的茶水端给她。
香菱喝了一口茶,慢慢定了定心神,方才开口将今日在蘅芜院里听到的事情细细说出来。
紫鹃听着这事情,惊得险些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好半天方才回过神来。转过头见黛玉仍旧没什么反应,倒好像是想什么出神了,生怕黛玉气怔住了,了连忙唤黛玉。
黛玉听见紫鹃唤自己,回过神来,见紫鹃香菱均是满脸的担忧之色,便笑道:“这两个丫头是怎么回事了,倒是怔住了。”
“呃……”紫鹃见黛玉脸上没有一丝丝的气愤伤心之色,也觉得有些意外,只倒是让她放下心来。
“香菱,今日多谢你过来说这事情,我如今也知道了,自然会小心着。只你今后还是要小心了,宝姐姐是个精明人,莫要被她看出什么来才是。”黛玉想了想,笑着和香菱说。
香菱虽说奇怪黛玉没有什么反应,但因想着她本就是个聪明人,如今既然知道了这些算计,自然会有了防备,便放下心来。又因想着怕薛姨妈和宝钗午睡醒了寻她,便告辞而去。
香菱走了之后,青韵才进门来。她方才在门外面,隐隐约约听见了一些,心中怒火只往上窜,恨不得立马到蘅芜院去,将那“端庄贤淑”之人的面具撕下来,嚷着千千万万人看看她伪善的嘴脸。
“好个宝姑娘,真真是越发的不要脸面了!这事情也是她一个姑娘家算计的?平日里满口的仁义道德,如今瞧来,竟是比畜生还不如了!”任是紫鹃脾气好,听见这消息也不由得她不生气。只因先前香菱在场,不好说些什么,如今香菱走了,也就不用顾虑什么了,破天荒骂出了这句话。
“姑娘,这事情可要和宫里头说一声?”青韵本来便是个沉静的脾气,如今知道了如此大的事情,心中虽说气怒非常,只她也不习惯骂人,立即迫着自己冷静下来,想着如何将这事情解决了,莫要让黛玉受到什么影响才是。
黛玉想了想,让紫鹃将雪雁及橙意叫进来,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让雪雁带信进宫去,又郑重交代雪雁:“这事情告诉宫里就行了,但也和皇上说明了,这事情私底下解决就行了,不必张扬。”
雪雁听了这话,便知道黛玉的意思是让这件事情不必和林海说明。口中应下来,可是心中却是在暗自苦笑,姑娘是老爷唯一的女儿,虽说临走前交代自己用心照看着黛玉,如今和暗枫联系的事情大多也是自己来做,可是姑娘独自一人在京城,老爷是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的,自然有其他的途径知道京城里的事情,更何况,那慕容公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宝玉平日里不知道避讳,如今可不就被弄出京城去了?
“好个宝姑娘!若是她安安分分呆着,不去想什么不该得的,这倒是也罢了,可如今竟是想出这般恶毒的主意,便怨不得我们了。”橙意冷笑了一声,真好,若是那钗子不去算计,不过就是平日里不和,倒也不能拿她怎么样。可如今竟然肖想自己家姑娘,还准备将这事情捅到宫里去,那便等着人收拾她们罢。那功力的元妃娘娘也是,若是还有一点子良心,将这事情回绝了,日后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若不然,那新帐旧账一起算,只怕再有几个元妃也承受不住。
“你们也收敛这些儿,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就是白日做梦,有什么可气的。平日里你们也知道了,本就不打算和她相交的,如今干脆将算计摆在明面上,倒是来的干脆。”黛玉见自己几个丫头均是气愤填膺,之笑了笑,捻起桌上风干了用作书签的兰花,任那淡淡幽香萦绕在周围。
“姑娘也不必烦恼,虽说姑娘独身一人在京城,但皇上是见过姑娘的,也顾念着当年老爷的情面,断然不会让那些个不知好歹的人将姑娘就这么算计了去。更何况就算再不济,还有慕容公子在呢。如今莫要说是那薛大呆子了,便是宝二爷,不也被赶出京城去了吗!”雪雁是知情的,早将宝玉出门去的缘由讲了出来。
“呃?”黛玉不禁怔愣了一下,连忙拉着雪雁问道:“好姐姐,你说宝玉被赶出京城去,难道这事情竟是另有缘由,快些说与我听!”就说呢,宝玉不过就是个公子哥儿,如今这京城里这样的人可多了去了,怎么皇上偏偏就盯紧了他。若不是自己知道皇上的打算,只怕也会认为是皇上看重元妃,在栽培宝玉呢。
雪雁见已经说漏了嘴,便也不再隐瞒,便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前儿慕容公子收到北王府里送过去的一把折扇,说是宝玉到北王府里作客不慎落下来的。”
雪雁说到此处,瞧着紫鹃青韵等人顿了一顿问道:“你们可知道这扇子上有什么?”
紫鹃等人均有些疑惑,不知道那扇子上有什么东西,竟是值得拿出来这样去说。
“好你个小蹄子,既然要说,便莫要卖关子了,痛痛快快说出来,这般不上不下地吊着人的胃口,慌得紧。”橙意是个急性子,见雪雁在这时候还卖了个关子,急得跳脚。
瞧这几人脸上困惑的表情,雪雁撇了撇嘴说道:“姑娘再想不到是什么的。姑娘不是和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及宝玉李宫裁她们建了个诗社吗,那宝玉拿着的这山上写着的,竟是姑娘作的那一首咏白海棠!北静王世子想着这扇子拿在他手中不大合适,便差人将那柄折扇送到了丞相府上。”
“真真是该得他滚出京城去!姑娘的诗作,也是他能拿着四处宣扬的吗,真真是不知好歹!这般败坏名声之事,这园子里可有人愿意,那金尊玉贵地宝二爷怎么不将她的诗词拿出去现现眼,也好叫旁人知道平日里装模作样的人到底是个什么德性!”橙意气愤地说道。自己家姑娘从不张扬,哪里像是那些商贾之女,不过是一点子诗作便抬着出去到处炫耀,闹得整个京城里人人都晓得贾府里住这个薛家姑娘,才学极佳。倒像是这大观园里只有她一人会做诗一般。
“罢了,如今他也得了教训。只日后你们也得小心这些,平日里我写的什么东西,都收拾紧一些,万不能被他看了去。”黛玉想着宝玉这般不知避讳,恼怒非常。这宝玉倒是像个小孩子一般,先前小时候还好些,如今一天天大了,竟然还是这样幼稚。黛玉欲想要骂他一顿,奈何如今他也不在京城,又得了惩戒,便只得放下不提,只交代丫头们将自己的东西收好了,莫要被宝玉看见了。
紫鹃等人见黛玉虽有些气愤,但到底没有什么,便齐齐告辞出门来。
“这宝二爷可真是的,时时由着性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真是败坏了姑娘的名声,怨不得慕容公子将他弄出京城去。若是留在这儿,今后还不知道要多出些什么事情来呢!”橙意听见雪雁讲了宝玉出门的来龙去脉,只觉得真是活该!
“宝二爷倒是也罢了,终究只是小孩子脾性,没什么坏心,不过就是我们平日里注意着些就是了。倒是那蘅芜院里,不得不防啊,若是哪日让她们得了手去,可真是我们做丫头的罪过了。”一直沉默的青韵冷不丁说出这样几句话,将众人的注意力又拉回到宝钗身上来。
几人想了一想,果然是这个理。宝玉没藏什么坏心,但蘅芜院里那位可是要千万小心的,她心机深沉,可万万不能一个小心着了道。
雪雁想着日后要特别注意宝钗的蘅芜院;紫鹃想着香菱果然是个好的,日后有什么也多提点着些;橙意想着这事情不告诉老爷也罢了,但是得让慕容公子知道,好好修整那钗子一顿;青韵想着今后如何防备着宝钗再使什么坏。
这四个丫头各想各的,但都是为着黛玉日后的日子更好过些。这大户人家的丫头,多数都是各人心中打着小算盘的,跟着主子,替自己谋些好处的倒是还好些;最最可恨的就是那些撺掇着主子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或是直接利用主子,若是主子好了,他也就好了;可若是主子哪天不好了,只怕他跑的比谁都还快呢!黛玉的这几个丫头虽说收的时见不同,各自的脾性也不同,可倒是难得的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