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走出地牢,只觉耳边徒然一震,喝骂嘶吼,错乱交织,天痕心惊,举首四望,只见夜幕之下,大牢各处火把簇簇,混乱如麻,近百名身裹精甲的龙骧禁军策马提枪,来回驰骋,正与一些从牢里逃出的囚犯厮杀狠斗,但这些逃犯均是杀人越货,无恶不作的江洋大盗,武艺高强,心狠手辣,此刻逃月兑生天,岂肯束手就擒,人人均双眼血红,面色狰狞,出招凌厉狠辣,各逞看家本事,与龙骧军战作一团。
箭天看罢哈哈大笑,道:“妙啊,这大批亡命之徒可够唐狗忙一阵子,哼哼,好,咱们趁乱冲出去!”
几名龙骧禁兵闻声色变,回头瞧见他们几人,顿时提枪怒喝冲来,刷刷几枪便迎空刺下。天痕横眉冷眼,挡在人前,一挥袖,便将那几支长枪卷住,继而左折右推,只听喀喀几声脆响,长枪断作几截,又被掌力一激,登时倒飞回去,那几人猝不及防,被断枪尽数击中,全如碎石般飞下马来,翻滚在地,惨叫不绝。
天痕小试身手,立刻技惊四座,四周龙骧禁军惊骇欲绝,纷纷勒马围过来,众人旋即各自动手,与之厮杀起来,天痕若吟若歌,弹剑不绝,星宿剑诀宛如溃堤之水,苍龙剑式犹若落英缤纷,此起彼伏,一时让人看得神弛目眩,惊叹不已。
蓝玉烟裙袂飘扬,翩然如蝶,素手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月牙短刀,刀法出奇,招数精湛,血光溅起,连斩数人,而那金蚕蛊飞在空中为主人助阵,嗡嗡直响,盘旋不定,忽而黄光一闪,射入敌群,嘭嘭数声,几名禁军均被它左耳进右耳出,吐血而亡。
不多时,近百名龙骧禁军便被杀得落花流水,斗志全丧,不支而逃,众人正欲顺势冲出大牢,忽听一声叱喝,前方不知从何处杀出一股逃犯,举刀提锤,气势汹汹,便向残余龙骧军冲去,只见逃犯身后有一人指挥若定,呼喝众囚犯结成围杀之阵,莫放走一人。
参天水一震,惊喜溢颜,带着众人疾奔上前,喝道:“老三!”那人回首,正是白虎七煞排行老三的昂天目,他一见众人,眸光徒亮,顿时大喜道:“老七,小姐,你们可让我好找啊!”
众人欣喜若狂,此人既至,霸天山定然已来救援,蓝玉烟笑道:“昂三叔,爹爹他人呢?”昂天目笑道:“城主率着咱白城兵马在城外埋伏,准备接应咱们,我们七煞随着剑圣刀狂两位当家,前来营救你们。”
众人一笑,欣慰不已,鲁残生嘿嘿笑道:“好!霸天男儿,志气不改,一般血性,一般义气!”昂天目一听,身子剧震,望着这蒙眼老人,失声道:“你、你是……鬼斧先生?!”蓝玉烟咯咯笑道:“想不到吧!这次大唐马前失蹄,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呵呵,连鲁老爷子都被我们救出来啦!”昂天目激动异常,颤声道:“太好了!两位当家若是知晓此事,定会大喜如狂,喜极而泣!”
天痕四处张望,却不见剑圣刀狂人影,便问道:“他们人呢?”昂天目笑叹道:“其实我们前几日已经悄悄潜进城来,但一直探不到你们所在,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免得打草惊蛇,正自彷徨无计,不料今夜鄂州大乱,不知何人打破大牢,这鄂州大牢可是大唐西南一侧关押囚犯的枢纽所在,故而不计其数的逃犯满街乱跑。剑圣见罢大喜,当机立断,大显神通,震慑住大股逃犯,率领他们攻破鄂州军库,夺得无数兵器,再让我们七煞各领一股在城里四处作乱,惊起居民,分散龙骧军与守城武昌军的兵力,而他与刀狂赶往节度使府去抓冯延已那狗贼,胁迫节度使林德为咱们打开城门。”
鲁残生哈哈笑道:“想不到十余年不见,这凌疯子倒大有长进了,呵呵,还会声东击西,排兵布阵呢!”昂天目一笑,转首见战势已落,当下道:“好了,我也算不如使命,总算找到你们,鬼斧先生,此刻我大哥二哥奎天将、娄天狱正带人猛攻西城门,与守门的武昌军杀得正酣,我们一同过去,助他俩一臂之力如何?”
鲁残生道:“好!老夫十余年未曾动武,早已憋得受不了,今日正好大开杀戒!”众人皆一笑,天痕见他人残志不残,不禁又生出几分敬佩。
昂天目便呼喝众逃犯,与众人一同出了鄂州大牢,来到一条街上,只见四处鸡飞狗跳,百姓逃散,鲁残生一叹,转首向老李道:“老李啊,你为唐狗做牛做马一辈子,到头来大唐也没给你过什么,如今我霸天再起,日后大唐永无宁日,外面兵荒马乱,你何不辞去这差事,携带家儿,隐居田园,过些与世无争的日子,颐养天年,安享晚年,哎,除了这十几年与世无争,老弟这辈子没过啥安稳日子,你去后莫忘了捎个信到霸天,老弟去你那儿住上两天,享享清福。”
老李呵呵一笑,伸手在鲁残生手上写到:“你放心,我若去了,我会通知你的。”鲁残生颔首一叹,道:“好,那今夜咱哥俩就此别过,他日你若有什么难处,不妨让你儿孙来霸天一趟,老弟拼尽全力,也会相助于你。”老李呵呵傻笑,拍了拍他肩膀,便同众人挥别,鲁残生道:“昂天目,你派几人护送老李回去,莫让别人饶了他家人,谁若敢动他家人一丝毫发,我鬼斧势必取他项上人头!”
众逃犯哗然大惊,霸天八虎名声在外,江南之地谁人不晓,鬼斧之名,更是如雷贯耳,顿时无不争先恐后,纷纷请缨,欲讨好这位高人。昂天目挑了几名硬手,护送老李南去,便领众人向城西奔去,一路连遇数队官兵,但都不成气候,只一阵,便被众人杀得溃逃。
行了一阵,鲁残生忽扯下眼罩,四处探望,道:“等等,天儿,放我下来。”众人惊愕,只见鲁残生挣扎下来,爬至道旁一辆破车前,道:“那位有斧子,借老夫一用。”话音一落,众人虽不知他欲做何事,但立即有一名囚犯越众而出,呈上手里的开山斧。
鲁残生拿过掂了掂,嘿嘿一笑,转身或劈或砍,瞬间将那破车支离,又敲敲打打,一眨眼工夫,竟然做出一辆轮椅来。众人瞧得傻眼,却不得不被他精湛技艺所折服,个个佩服得五体投地,自叹不如。
鲁残生哈哈笑道:“想当年那战国孙膑不也坐轮椅打败了魏国,报了自己膑刑之仇吗?今日老夫虽不才,但也愿效仿于他,立誓灭了这大唐!”
众人钦佩不已,轰然叫好,但箭天瞧他多年遭禁,体质孱弱,便劝道:“鲁伯伯,天儿背你便是,你这又何苦呢?”鲁残生怒道:“天儿!我堂堂霸天山个个都顶天立地的好汉,老夫身为霸天八虎,岂能伏于人背,这不是让敌人笑话吗?!”说罢径自爬上轮椅,瞥见箭天垂头耷脑,面色微缓,便道:“你还不过来推车!”蓝玉烟咯咯一笑,对天痕耳语道:“这鲁老爷子刀子嘴豆腐心!”
天痕微微一笑,回首正欲说话,忽见在蓝玉烟身后的小眉螓首微垂,颦蛾咬牙,捂住胸口,一脸痛苦之色,登时神色剧变,连忙过去道:“小眉,你怎么啦?”小眉慌忙遮颜,勉强微笑道:“天痕哥哥,小眉不碍事……”天痕拉开她的小手,只见她那小脸如火烧云霞,明眸里也透着妖异的赤红,霎那间明白过来,如遭雷击,惊呆当场。
这十几日来,天痕终日殚精竭虑,思索破牢之法,一时竟忘了小眉尚且身中剧毒,只道自己医术精进,大血手印之毒已被强行封住,却不料禁制早已解除,小眉日日夜夜备受煎熬,却不肯去打扰他,强笑欢颜,一切如常。
天痕顿时又气又急道:“傻丫头,你不疼吗?你为什么不早说!”小眉含泪摇头,笑道:“小眉不疼,有哥哥在,小眉一点都不疼!”天痕气得发抖,泪水在眼眶乱转,喝道:“你说些什么浑话!此刻毒已攻心,转眼便要你命啦!岂能还会不痛,你当我什么都不懂吗?傻丫头啊,我被你气死啦!你快被你自己害死啦!”
小眉望着天痕,清泪终于忍不住流下来,哭泣道:“小眉痛,痛到心底,每日每夜都痛,但痛也没办法呀,小眉不忍心天痕哥哥为小眉难过,小眉不忍心别人为小眉难过,小眉自己的痛只能自己忍受,天痕哥哥,从今往后,小眉不能在伺候你啦,你要好好活着,好好对蓝姊姊……”
天痕铁青着脸,蓦然喝道:“胡说什么!”说罢双手一拉,便将她负在身上,抹掉眼角泪水,转身对众人道:“诸位,舍妹身中剧毒,须臾丧命,此间只有一人能化解她身上剧毒,天痕不义,不能奉陪了,待他日再同诸位相聚!”
众人尚不及惊愕,只见天痕转身便走,箭天惊骇,连忙奔上去拉住他,道:“天痕,你要去哪里?”蓝玉烟也奔过来,急道:“你怎么说走就走呀!”箭天道:“天痕,你我相交不久,但怎么说咱们也算患难之交,你一人独行,我们岂能放心得下?”
天痕轻叹一声,望着长夜,道:“你们帮不了我,箭天,如今这城里唐军估模不下万人,你们要万分小心,一有机会便逃出去,切不可恋战!好啦,燃眉之急,我先走一步!”说罢又恐他们拦截,当即施展天圆地方步,宛如游龙般便向前奔去。
众人见他施展轻功,弹指即逝,想要追回,却是望尘莫及,只得默然当场,蓝玉烟又气又急道:“这臭小子想去送死啊!”话一出口,却眼圈顿红,忍不住潸然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