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歌 霸天卷 第五十二章 大衍一行

作者 : 紫残

天痕浑浑噩噩,周身如火焚,嘴边血涌不止,眼花缭乱,只觉耳边狂风肆虐,不知身在何处,五脏六腑翻江倒海,百般痛楚,忽地有人冷哼一声,身子猛地失重,狠狠摔在地上。

有人哭嚎道:“尊者,我师哥他……”天痕听出是智法的声音,忍痛挣开眼睛,只见自己趴在甲板上,四周围满贤首宗和尚,提迦月兑下袈裟,盘膝坐在船头,冷骂道:“死了不好吗?日后你便是贤首宗主!”

智法欲哭无泪,捶舷大嚎,嚎得撕心裂肺,提迦哼了一声,闭目合十,不再说话,贤首众僧气愤提迦见死不救,却敢怒不敢言,忍气吞声,垂眉神伤。

天痕失手遭擒,又落到这奸贼手里,羞愤欲死,却偏生动弹不得,喉口涌血,说不出话来,双手撑地,奋力欲站起来,猛然四肢剧震,犹被电击,登时喷出一口血,趴倒在地。

贤首众僧一见,均冷然嘲笑,智法抹干泪水,眼露凶光,大喝道:“尊者,这小蟊贼有什么好,非得不惜得罪葬花山庄去抓他回来,这下倒好,我师哥他……”说着说着,涕泗皆流,又大哭起来。

提迦徒然睁眼,脸色铁青,厉喝道:“闭上你狗嘴!本尊之事,用得着你管吗?将人带去后舱,好生为他疗伤,若敢半分疏忽,小心你的脑袋!”智法震骇,脸色煞白,不敢再言,低声应诺,便招呼几人将天痕抱去后舱。

天痕适才强运内力,八脉均已受了损伤,百骸俱散,毫无抵抗之力,只能眼睁睁地听之任之,来到后舱,智法心里窝火,翻箱倒柜,四处找药,弄得咣咣之响。

天痕瞧着窗外,只见稀星寥落,明月初升,不远处的隐幽岛已愈行愈远,窗外海风呼啸,刮得船帆猎猎作响,脑海里不觉浮现出那一袭旧白衣衫,那一把白羽扇,音容笑貌,犹在眼前。

智法拿药转身,却见倚在墙角那少年神色痴痴,眼角滑落一线泪水,顿时怒道:“臭小子,哭你姥姥的丧!你害得我师哥英年早逝,洒家还没哭,你哭什么!”天痕冷望了他一眼,蓦然闭上双目,神色不屑,置若罔闻。

智法勃然大怒,便要动手打他一个耳刮子,在旁的贤首子弟慌忙拉住相劝,智法怒哼一声,将药递给一人,拂袖出舱。贤首众僧为天痕敷上药膏,天痕不屑一顾,谁知片刻之后,痛楚缓减下来,通身冰凉舒爽,不觉暗暗惊异。

过了两夜一天,伤势竟大为好转,行走已无大碍,只是孤寒神通难解,八脉依旧如前,第三天中午,天痕坐在船尖吹风看海,只见沧浪翻滚,陆地遥遥可见,卧在天边,青黑一线。

忽地只听有人嘿嘿嘿冷笑三声,天痕并未回头,已知是谁,冷颜道:“提迦,你一天冤魂不散,晃来晃去,有话不妨直说,少来拐弯抹角的!”

提迦哈哈一笑,拂袖踏上船尖,迎风而立,道:“天痕小子,你还记得本尊曾说过的话吗?”天痕双眼一翻,讥笑道:“记得,怎么不记得,你不就叫了两声父皇么?”

这话说得阴损,不料提迦面无表情,不愠不恼,道:“小子,本尊说过要你为本尊做两件事,如今三谛圆融我已无师自通,此事就此作罢,但还有一事相求,倘若你答应,事成之后,本尊不但放你一条生路,而且将九祖之经双手奉还。”

天痕一震,眼珠子一转,深知此厮阴险狡诈,不可不防,沉吟片刻,冷然道:“你要做何事?”提迦眼带笑意,道:“你跟我来!”

两人走进一间船舱,各自坐下,提迦左手一探,从袖里抽出一幅卷轴,淡淡道:“你且瞧瞧,这是什么?”天痕冷然接过,放置木几之上,展开一瞧,顿时双眼徒睁,冷笑道:“提迦,这乱七八糟的,是些什么?”

只见卷轴上却是一幅图画,墨迹陈旧,纸质枯黄,右角还有被火烧过的残迹,其上有数百个圆点错乱分布,密密麻麻,墨线纵横,横七竖八,却不知是做何用,此图之下尚有墨宝,上书“大衍一行”,下方只有两个单字,一书“叁”,一书“柒”。

提迦脸色微变,冷喝道:“臭小子,少在本尊面前装疯卖傻!你再仔细瞧瞧,必能看出其中玄机,本尊若能看懂,还找你做甚!”天痕冷哼道:“你怎么知道我能看懂,我偏偏就看不懂!”

提迦勃然大怒,霍地站起,脸色变换不定,过得片刻,又冷哼一声,坐下寒声道:“小子,本尊不妨实话告诉你,本尊早已看出你是太华门人,这幅图乃是天易老道留下,里面藏了一个大秘密,关乎天下气运,你若肯助本尊解开这个谜,来日我完成复国大业,少不了功名利禄给你!”

天痕脸色一变,心头微惊,忖道:“这番僧野心不小,苦心孤诣,原来为此,如今后唐国土尽数被大周占据,我岂能助纣为虐,与郭爷爷为敌?”

提迦见他沉吟不语,只当他被富贵所动,冷然一笑,道:“小子,你想清楚了吗?”天痕心念电转,已生计谋,佯怒道:“你当我是你这奸佞小人吗?要解也成,但你须信守承诺,将经书还我!”

提迦见他怒气勃发,不似作伪,顿时喜上眉梢,哈哈笑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本尊何时骗过老弟你?”天痕听他称兄道弟,完全一副谄媚嘴脸,心里一阵厌恶,当下指着图画,冷道:“这是陈卓星图。”

提迦笑道:“本尊就知道老弟你知道,这陈什么图是用来做什么的?”天痕淡淡道:“陈卓是三国时期吴国的太史令,当年此人整理、汇总当时流行的甘氏、石氏和巫咸氏三家星官,并同存异,总结出二百八十三星官、一千四百六十四颗恒星的全天星官系统,并绘成星图,后人为了铭记他的卓著功劳,便叫它陈卓星图,此图源远流长,对后世天文历法有不可磨灭的影响。”

提迦大笑,赞不绝口,天痕冷哼一声,又道:“现下流传甚广的《步天歌》一书便由来于此,当年唐代王希明著此书,以诗歌介绍了陈卓星图,因易于记诵,故而被广为传唱。《步天歌》里把星空分作三十一域,即所谓的三垣二十八宿。”

提迦笑了一声,伸手指道:“那这大衍一行是什么?”天痕顿了顿,道:“如我所料不错,应是一书一僧,书是大衍历,僧是唐代高僧一行。”

“僧一行?”提迦眼神微异,嘿笑道:“天易老道一生潜修老庄,想不到涉及我佛门中人,这一书一僧本尊倒也知晓,但不知和这图有什么关系?最下方这‘叁’‘柒’二字又做何解?”

天痕摇摇头道:“这我就真不知晓了。”提迦起身笑道:“不急,船靠了岸,本尊寻处清静之地,让你慢慢参悟。”说罢便将图画卷起收好,欣然出舱去了。

天痕冷哼一声,默然片刻,忽地起身在舱里翻寻,找到笔纸,便伏在几上写写画画,不及须臾,竟将那幅图一模一样画了出来,皱眉凝视,似在苦思。

适才天痕一番话倒也不假,但也不完全是真,只不过迷惑提迦,让他深信不疑,天痕早已瞧出此图涵盖天、历两术,内含玄机,却是天易设下的一道奇难之题,不过他无意去解,更不会相助提迦,但思忖片刻,越想越奇,这道题难点甚多,竟似包容天地万物,不觉被深深迷住,忍不住凭记忆画出来,揣摩研究。

这也难怪,他久习八方之术,却多半没用过,这便像一个渴极了的人贪泉一般,不喝饱是不会罢休的。

天痕瞧了好一阵,目光凝视在下方那两字上,忽地一惊,冷汗直流,便提笔计算起来,只一阵,便满满写了一大张纸,又拿一张,不料算了几步,却硬是算不下去了。

天痕震骇忖道:“倘若同我所想,那只怕要数十年寒暑之功,当年僧一行制大衍历前后近十年之久,发动上万人方才测出子午之长,但这卯酉之长有如何能求?”想到这里,不禁停笔。

傍晚时分,大船靠岸,天痕随贤首众僧下船,却发觉是一处荒芜海湾,忽听船上传来一连几声惨叫,便见提迦笑了笑,如若无事,翩然下来。

天痕脸色顿沉,知他已将一船舵手尽数杀害,心里怒火狂烧,双拳紧攥,牙根紧咬,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只见提迦微微一笑,道:“天痕小子,本尊带你去个好去处,此地叫平海,向西不过半日路程,那里有座小城叫莆田,这小城无啥稀奇,不过其附近山上有间寺院却天下闻名,我们左右无事,便去那逛逛,你看如何?”

天痕哼道:“什么狗屁寺院?”

提迦一笑,道:“难道你只听过嵩山北少林,没听过莆田南少林?”天痕一怔,道:“什么南少林?你要去做什么?”提迦哈哈大笑,却不答话,径自朝前去了。

天痕怒然,却猛被人推了一把,有人喝骂道:“快走!哪来那么废话!”转头一瞧,见是智法凶神恶煞瞪着自己,顿时心恼,横他一眼,硬是不动。

智法顿时火起,一脚将天痕踹翻在地,天痕怒气冲天,起身扣起一枚金针,便激射而出,黄帝九针,何其精准,登时刺中智法天枢要穴,便见他大叫一声,仰天倒地,浑身抽搐,如同中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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