侥是天痕拿捏极准,未曾刺透,否则智法非死不可,贤首众僧哗然大变,无不惊怒,围了上来,便要群殴,天痕冷笑一声,扬声道:“提迦,这就是你待客之道吗?”
忽地红影一闪而过,只听啪啪之声,清脆不绝,贤首众僧尚不及反应,左右便各吃了两个耳光,提迦站定,怒喝道:“作死么?”说罢挥手一拍智法,智法身子一震,金针激飞出来,痛楚顿减,已无大碍。
贤首众僧岂敢触犯提迦天威,当即无人再语,提迦冷哼一声,方对天痕淡淡道:“走吧,天痕小子!”天痕哼哼一笑,便随他上路。
众人行至深夜,方才到了莆田小城,在城外破庙歇了一夜,次日一早,便随提迦进山,行不及两个时辰,便见山间坳地有一座寺院,规模远不及嵩山少林,不过幽深清静,林木遮掩,却是一处清修之地。
天痕随众来到山门前,果见门匾书着‘南少林’三字,门前有两名小僧手持扫把,正清扫门前尘埃,瞧见众人,微微一愕,便过来,一人合十一礼,道:“诸位同门师叔莅临少林不知有何事?”提迦笑了笑,便道:“叫德存出来。”
两人一愣,对视一眼,这德存正是南少林方丈,见这红衣僧直口便呼方丈姓名,微笑之间却有轻蔑之色,显然目中无人,一名小僧微带怒气,道:“敝寺住持正与惠苦禅师论禅,诸位同门师叔不知法落何处,来挂单吗?”
提迦哦的一声,道:“惠苦那老不死也在这里?”小僧大怒,上前一步,喝道:“你说什么?”智法一火,大步上前,挥掌便将这小僧打翻在地,怒喝道:“少来啰嗦!快叫德存出来!”
另外一小僧大惊失色,只见师兄牙齿被打落几颗,满嘴鲜血,顿时惊慌失措,连忙带着他冲进山门,天痕心头震怒,冷笑道:“恃强凌弱,猪狗不如!”智法大怒,却被提迦横了一眼,也不敢造次,只得狠狠瞪了天痕一眼。
不过须臾,但见数十人匆匆出来,其中一名持杖老僧便是当年参与大闹天台的临济宗主惠苦,他身侧一名高大僧人,身着紫裟,手持念珠,正是南少林方丈德存,两人身后跟着三四十名武僧,提杖执棍,凶神恶煞。
惠苦老眼徒睁,怒喝道:“提迦,你来做什么?”提迦一笑,道:“本尊近日有暇,来此向德存方丈借宝地小住几日。”德存眼见门下弟子被打,心头早已惊怒,冷道:“贫僧与大师素不相识,何劳大师玉趾,再而敝寺近日将有高僧来此开坛**,暂不纳挂单,还请诸位请早。”
“高僧?”提迦冷笑一声,拂袖寒声道,“难道本尊不算高僧吗?”惠苦呸的一声,怒喝道:“就凭你这下三滥的功夫,他一根指头便能压死你!”提迦脸色微变,冷哼道:“惠苦,你这老不死的是越活越来劲了,看来本尊今日不显点神通让你瞧瞧,你还当本尊是纸糊的!”
惠苦冷笑道:“提迦,你少在这逞威风,老衲可不怕你,当年若不是你怂恿我六宗围攻天台,又岂会让天下人笑话至今,老衲劝你趁早滚开,否则那人来了,只怕你无处藏身!”
天痕心头一惊,不由问道:“惠苦禅师,那位高僧法号何如?”惠苦尚未来得及答话,便听山林间传来一声嗷啸,众人一惊,这啸声古怪至极,竟似从未听过,不知是何物发出,但声势如雷,震天动地,如同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从林间涌出,山林尽颤,草木皆抖。
只听山林间有人朗声笑道:“月天痕,一年不见,连贫僧法号都忘了么?”天痕一震,惊喜交迸,叫道:“羲寂大师!”
少林众僧喜出望外,惠苦哈哈大笑道:“提迦,这可怨不得老衲,谁叫你来这么巧?”贤首众僧闻声色变,一时吓得惊慌失措,便欲逃跑,不过见提迦脸色铁青,眼光闪烁,哼哼冷笑,却也丝毫不惧,不由悬心稍放,但也心惊肉跳。
倏忽间,便听得穿林过叶之声,簌簌直响,天痕只觉地面一颤一颤,竟似有什么庞然大物过来,不禁又惊又奇,睁大眼睛瞧着。
只见草木豁然分开,一头白象舞着长鼻缓缓走出,额前系着一抹锦绸,绸上金钩银镂,正中镶着碧绿翡翠,体格甚巨,形如山岩,长牙如刀,锋锐逼人,硕耳蒲扇也似,哗哗直扇,长鼻伸屈自如,灵动如蛇,四足粗若圆柱,直可擎天。
象背盘坐两人,一僧一俗,一大一小,皆穿着白衣,一尘不染,与白象相得益彰,愈发显得清雅月兑俗,光彩照人。
天痕瞧出那僧人身着月白僧袍,正是羲寂,目光微转,不禁一惊,却见坐在羲寂前面那人,身材娇小,弱不禁风,白裳如云,花容月貌,竟是那云裳儿。
只见她俏脸苍白,魂不守舍,秀娥间愁云惨淡,明眸里含满凄楚,却不知发生何事,竟让她如此愁苦悲恸。
天痕心里一动,便想过去,身子方动,猛被提迦从背后点穴制住,登时木如泥塑,咬牙切齿,恨之入骨。
那白象一步步蹒跚走来,众人瞧得瞠目结舌,骇然失色,只见它行至山门前,蓦然长鼻上扬,仰天嗷啸,天地俱震,万物皆颤。羲寂微微一笑,拉着云裳儿小手,飘然下来,合十道:“螺溪羲寂见过诸位同门。”
德存惊呆当场,仰望着这白象竟有山门高,赞叹道:“羲寂大师好能耐,文殊普贤,青狮白象,这白象乃普贤圣士的座骑,竟也被大师手到擒来。”
羲寂哈哈大笑,道:“德存禅师说笑了,这头白象乃贫僧月前应暹罗国王之请,去暹罗讲经之后,国王送给贫僧的,这畜牲虽是百年难遇的珍宝,不过能吃得很,若不是看在它还有几分灵气,贫僧早将它放生了。”
惠苦呵呵笑道:“羲寂师侄,这白象乃我佛门圣兽,岂能暴殄天物,普天之下,除了师侄,谁还得此圣兽,师侄可莫辜负了暹罗国王的一片好心啊!”
三人相视一笑,提迦见羲寂明明看见自己,却作视而不见,心头恼怒,冷笑道:“羲寂,年余不见,你还是无甚长进,竟还大言不惭,亵渎我佛门神圣!”
羲寂哦了一声,微笑道:“光明尊者,贫僧何时亵渎神圣?”提迦横眉倒竖,喝道:“你以白象为坐骑,不是自诩为普贤圣士吗?”
云裳儿自下来,便一直自怜自伤,失魂落魄,神游天外,浑然没察觉周围所在,忽然被提迦叱喝声所惊醒,明眸一眨,朝提迦望去,却是一惊,道:“月天痕。”
提迦淡淡一笑,掸掸袖间轻尘,漫不经心,问道:“何谓菩萨?”提迦怒道:“菩萨便是以智上求无上菩提,以悲下化芸芸众生之佛!”
“光明尊者,你胸间无须弥,难怪你恶果累累,”羲寂神色坦然,淡淡道:“我大乘佛法光耀千古,普度众生,岂会如此狭隘,难道你不知佛祖有‘人人具有佛性,人人皆可成佛’之论吗?何谓菩萨?菩萨便是我,我便是菩萨!”
众人骇然大惊,羲寂此话字字如当头棒喝,震得心神摇晃,提迦脸色骤变,哈哈大笑,道:“羲寂,佛祖初生之时,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周行七步,步步莲花,目顾四方,天花散落,张口便道:‘天下地上,唯我独尊!’,你是佛?你撒泡尿照照你配吗?”
羲寂笑道:“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哼哼!狗屁一通!佛祖出生之时,不过是小屁孩一个,贫僧若见了,一棒打死喂狗吃了!”
提迦咬牙瞪眼,喝道:“羲寂枉你天台宗十五祖,目中无人倒也罢了,竟然目中无佛,如此亵渎我佛释迦,佛门出了你这等败类,却是奇耻大辱!”
羲寂哈哈大笑,喝道:“贫僧心若朗朗明月,无祖也无佛,惟有十方世界,三千须弥,一粒芥子而已!”
众僧齐齐一震,眼见这僧人不过三十余岁,竟有如此气势,不由心头震撼,为之心折,德存合十叹道:“羲寂大师呵祖骂佛,看透万佛之法,回归自身,已臻大彻大悟之境,实让贫僧自愧不如。”
惠苦呵呵笑道:“天台宗三谛圆融岂能寻常,一心三观,万物圆融之理,乃我佛门参悟佛法之大道,羲寂师侄的胸间,乃有须弥装芥子,芥子纳须弥之气慨。”贤首众僧却是被吓破了胆,深知羲寂神通无敌,无不胆颤心惊,手足俱软。
羲寂微微一笑,道:“光明尊者,枉你拿九祖之经这么多年,却连最粗浅的佛理都不知,还四处作恶,看来这书在你那也无用处,还请尊者原物奉还。”
提迦被他一阵喝骂,脸色青红不定,心里怒火狂烧,冷笑一声,将天痕交给智法,上前一步,喝道:“你有本事就来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