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忽而一静,针落可闻,俄尔天风浩荡,呼啸如雷,道场尘埃飞扬,旋如羊角。
满场弟子惊呆当场,面无血色,冷汗涔涔,眸中恐惧之情无以复加,只觉遇上此人,却是生平最可怕之事,三清派经此一役,只怕要遭灭门之灾,一时间万念俱灰,百感交集,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玉虚子怒不可赦,老脸酱紫,跃前一步,厉喝道:“龙青阳!你莫猖狂,若不是老子法剑不在,又岂能让你将剑夺去!”玉华子羽袖一震,与玉虚子并肩而立,冷哼道:“姓龙的,老道看你才是目无余子,不知百姓冷暖,当年只因你冲冠一怒,天下从此生灵涂炭,血流成河,后若非天易真人,世间只怕早已成了修罗地狱,更何况真人当年念你乃帝王之后,杀之不仁,否则又岂容你这盖世魔头活到现在!”
龙青阳嘴角微动,露出一丝苦涩,负袖望天,神色萧索,过得良久,忽而淡淡问道:“三清子已到其二,玉京还不愿出来么?”话音方落,猛听天外有人冷哼一声,天痕心头惊异,突觉劲风骤起,脚下阴影徒生,举头一望,却见一个巨大的八角铁炉从天而降,有如泰山压顶,又如流星坠地,携千均之力,轰然怒砸而下!
天痕脸色剧变,当即施展天圆地方步闪开,但却见龙青阳大袖垂悬,岿然不动,心头一凛,尚不及说话,便见他一扬眉,使出凌月销霜掌,只手向铁炉拍去。
天地猛然一震,八角铁炉经不住他雷霆一击,颤巍巍斜飞出去,轰然落地,震得道场蒙尘四起,宛如雾涛。
众道无不哗然,只见这八角铁炉赫然立于眼前,惊骇欲呆,尚未还神,忽地眼前一花,便见一名蓝袍老道双袖垂悬,昂立其上,白须白眉,眸色神丰。
天痕一震,只见此人仙风道骨,骨骼精奇,虽然年迈,却鹤发童颜,未见老衰之态,浑身反而散着一股清寒之气,让人一望便觉寒意逼人,不觉目光微转,却发觉那铁炉热气炎炎,白气蒸腾,原来这八角铁炉竟是铸剑之炉。
三清众道一见此人,登时欣喜若狂,惊喜之情溢于言表,激动不已,纷纷起身,高声齐拜道:“弟子参见掌门真人!”
龙青阳长发飞舞,淡淡一笑,道:“玉京,你总算出来了。”
玉京子负袖而立,仰望天际,轻叹道:“龙青阳,老道就知道终究会有这么一日,你一日不死,天下永无宁日,终于……你还是醒来了。”
龙青阳面容微动,目光闪烁,忽而淡淡笑道:“难道你不愿我醒来?”玉京子脸色微变,冷哼一声,道:“天下纸醉金迷,人生大浮一白,你又何必醒来?!”
“不错,”龙青阳颔首,淡然道:“可惜众人皆醉,唯我独醒,人生大浮一白,但终归不能一醉千年。”
玉京子身子一震,怒气徒生,沉声道:“龙青阳,天下分合自有定数,你当真不肯顺天而行?”龙青阳淡然一笑,道:“玉京,你我相交多年,你难道不知我天生反骨么?”
玉京子闻言一怔,随即气急而笑,说道:“好……好……好一个天生反骨!既然如此,老道也无话可说,龙青阳,你今日若杀得了老道,那你便可下山了。”龙青阳一笑,摇头道:“我不下去,我们此番前来,不过想借你上清殿住上几日,此事你看如何?”
众三清道士无不错愕当场,只觉不可思议,猛听一声怒喝,玉华子横眉倒竖,厉声道:“放肆!灵宝天尊的道场岂容你这魔头肆意妄为!”玉虚子暴怒道:“掌门师兄,莫要再与这厮废话,如此大逆不道之人,人人见而诛之,今日聚全派之力,誓死也要为天下人除害!”
玉京子仰天大笑,道:“龙青阳,今日一战,誓要分出生死,倘若你真能将我三清子斩于剑下,你即便上天住凌霄宝殿,又有谁人能阻拦?!”说罢大喝一声,单足猛踏,只见铸剑炉骤然剧震,炉中火炭哗啦作响。
天痕一惊,只听嗖地一声,炉中飞出三把铁剑,一赤一紫一金,宛如飞虹,直冲云天,便见玉京子飞身而起,一把抓住赤剑,大喝道:“神金晖灵,使役百精,令我长生,百邪不侵,三清在上,天地相倾!”
此话势若雷霆,震得天地俱动,话音未落,便见玉华子、玉虚子仰天长啸,相继冲天而起,裹袖抓住紫、金二剑,三人尚未落地,便将三剑化虹,人剑合一,怒然向龙青阳狂飚而来!
龙青阳蓦然仰首,袖间乌光一闪,扬声道:“那龙某便不自量力,一气化三清!”
天痕心头剧震,只见三道剑芒破碎虚空,如流矢般急速刺下,瞬间与那道乌光缠在一起,猛然间剑气纵横,所向披靡,其间四道身影宛如鬼魅,穿梭交错,剑器交击之声,宛如大珠小珠落玉盘,清脆如玉碎,却又错杂难辨。
但见龙青阳手间墨剑上上下下,剑过之处,暗合白虎七宿,使得正是星宿剑中的白虎七剑,只不过那剑身似有流风回旋,颇为令人惊异,而三清子却使同一路剑法,此剑法招式轻盈,有如疾风回雪,三人羽袖飘飘,三剑合一,进退有度,上呼下应,左右开弓,举手投足间,竟滴水不漏,丝毫瞧不出半点破绽。
不过须臾,四人便翻翻滚滚拆了数十招,龙青阳以一敌三,却始终占着上风,剑气凛冽,招势凌厉,一剑在手,星斗游移,逼得三清子只有招架之力,不过三清子所用剑法也甚是了得,虽攻势被缚,难以克敌,但仍严防密守,不致落败。
忽而龙青阳淡淡问道:“这便三清太乙剑么?”
三清子见他剑法精妙无双,气劲霸道无比,正自暗暗焦急,不料他突然说话,俱不由微怔。玉京子当下冷哼一声,喝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龙青阳道:“这套剑法委实有独到之处,只可惜尔等不知精髓,未得其三味,以致出剑之时华而不实,不复剑法昔日风貌。”玉虚子勃然大怒,呸道:“放屁!抱朴祖师所创剑法天下无敌,岂会如你所述!”
龙青阳一扬眉,道:“我若在三招之内,取你三人手中之剑,你们可愿服输?”玉华子冷哼怒道:“姓龙的,莫说大话,天下除了天道,何人能在三招内夺我三人法剑?!”龙青阳淡然一笑,道:“不试试怎会知道?”
天痕骇然一惊,只见龙青阳剑招骤然一变,招招快如闪电,疾若流矢,电光火石之间,一招之内便已攻出十余剑,三清子猝不及防,措手不及,险些招架不住,而他所用的剑法赫然竟是三清太乙剑!
三清子哗然大变,齐齐后退,玉虚子如遭五雷轰顶,颤声道:“你、你怎么会……”玉华子险些将肺气炸,大怒欲狂,厉喝道:“姓龙的!枉你当世枭雄,竟是鸡鸣狗盗之辈,你还有何颜面活于这天地间!”
龙青阳一笑,道:“天下道藏,殊途同归,只不过你们鼠目寸光罢了,这便是上善若水,赋水随行!”
玉京子眼见局势愈发不利,焦急万分,心念电转,持剑划一,猛然大喝道:“吾以道气,化育群方,从劫到劫,因时立化!”玉华子、玉虚子猛然一震,脸色剧变,见玉京子双目通红,眉间杀气暗藏,当下咬牙举剑,齐声怒喝道:“隆隆者绝,赫赫者灭,有若春华,须臾凋落。得之不喜,失之安悲?”
“破!!!”
龙青阳双目徒睁,只见三人凌空飞来,各击一方,这招雷霆万钧,气吞山河,蕴含无穷剑意,却只攻不守,所表之意,再明显不过,便是要两败俱伤,玉石俱焚!
大风起兮,龙青阳长发飞舞,哈哈大笑,袖间乌光猝然而起,一闪而逝!
只听砰地一声闷响,天痕大惊失色,只见三清子同时噗地一声,口喷鲜血,如裂石般飞落在地,三把铁剑抛飞上天,跌落在地!
倏忽风止,龙青阳拂袖而立,眸子淡淡,望着挣扎难起的玉京子,道:“玉京,你当年囚我于此,距今已整整一十八载,虽未有半分怠慢,但却闪烁其辞,让龙某这十八年来惶惶不可终日,不知天地父母,不知亲朋好友,更不知世间冷暖,如此人生,可谓生不如死,今日龙某留你一命,也算还你这十八年来的饭水之恩,日后再无瓜葛。”说罢如若无人,信步走进上清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