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天元一震,脸色顿变,却见风乱尘淡淡而起,坦然道:“山主何必孤芳自赏,天下分久必合,乃大势所趋,现下大唐北伐,正是民心所向,而霸天归附,也是顺应天道,正所谓顺天者昌,逆天者亡,山主乃一代雄主,又何苦逆天而行呢?”雪千山怒气勃发,按捺不住,也霍地站起,沉声道:“龙青阳!倘若你硬要一意孤行,那三门也只有奉陪到底了!”
龙青阳蓦地一笑,斟酒举杯,淡然道:“如此好事,岂有不应之理,龙某应了便是,今日承蒙诸位关照,委实感激不尽,无以为报,唯有再敬各位一杯!请!”说罢一饮而尽,笑意吟吟。
在场之人无不大吃一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且不说三门中人,就连霸天众人也面露惊骇,神色大变,凌绝风大惊失色,急道:“山主,你这是……”龙青阳一摆手,断然道:“老三,如今天下局势已变,霸天已不复往昔,你我又何必自讨苦吃?”
凌绝风惊呆当产,霍然站起,脸色铁青,厉声喝道:“龙青阳,你当真要归顺唐廷?”龙青阳神色不变,淡淡道:“老三,你听我一言,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大唐拥兵百万,霸天再起,无异于蚍蜉撼树,何苦不自量力,白白害了兄弟们的性命?”凌绝风如遭雷击,难以置信,冷哼一声,声色俱厉,深深吸了口气,又问道:“龙青阳,老生再、再问你一遍,你可是当真要归顺唐廷?”
龙青阳徐徐站起,青衫磊落,环视霸天众人,眸光如水,淡淡道:“不错。”
凌绝风面容抽动,激愤欲绝,身子趔趄,连退几步,眼间泪光闪烁,忽而仰天惨笑,面容古怪,声如鬼唳,说道:“好……好……如此说来,却是老生有眼无珠,枉费光阴三十载,龙青阳,从今尔后,你做唐廷的官儿,老生做世间的孤魂野鬼,你我恩断义绝,再无半点瓜葛!”
霸天众人齐声惊呼,纷纷站起,钱通泰、鲁残生两人大惊而起,正欲开口,却被龙青阳止住,面无喜怒,淡淡道:“人各有志,龙某不会强人所难,你既执迷不悟,我也无话可说,你去吧!”说罢袖间乌光一闪,便听嗤地一声,下摆袍角应声而裂,飘然落地。
凌绝风神色呆呆,瞧着袍角飘然坠地,又瞧了瞧龙青阳,忽地惨笑一声,泪流满面,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蓦然转身,几欲跌倒,踉踉跄跄奔了出去,须臾之间,人已没入林中。
霸天众人震惊当场,昨日商议“擒贼擒王”之计,岂料到今日竟成“割袍断义”之举,凌绝风愤然离去,众人立时大乱,钱通泰拔足欲追,却听龙青阳道:“老七,你也要走么?”钱通泰神色怔怔,老眼泪光闪动,叹口气道:“山主,你乃真命天子,我大唐日后的一代雄主,你、你当真要放弃霸天,归顺李璟?”
龙青阳默默瞧着钱通泰,眸光闪烁不定,过得良久,方才淡淡道:“老七,相信我,不会错的。”
萧环玉又气又急,怒火冲天,冷颜道:“龙老大,你……”话未说完,却被鲁残生惨笑一声,出手止住,面色悲愤,叫道:“山主!众兄弟若无你,焉能活到今日,而今山主既要归顺唐廷,不妨将我等头颅一同带去,向李璟邀功去吧!”
龙青阳轻叹一声,摇头道:“同室操戈,相煎何急,事不至此,奈何相逼!”
事发突然,三门众人又惊又喜,难以想象,本想今日必是一番唇枪舌战,动辄更会刀剑相向,谁知龙青阳竟一口答应,甚至不惜与剑圣割袍断义,又与霸天众人闹僵,委实让人匪夷所思,花木庭心头暗喜,点头忖道:“看来此厮果真心智未复,实乃意外之喜!”而此刻霸天内乱,见状不妙,便起身说道:“诸位勿怒,可否听老夫一言。”
萧环玉冷笑一声,扬声道:“花庄主,昔年亡夫败在庄主的鬼蜮伎俩,委实让环玉敬仰万分,多年不见,今日难得聚首,不妨再使两招出来,让我等再开开眼界!”
霸天众人闻声俱静,面露愤色,龙青阳漫不经心地仰望天际,默然不语,却见花木庭面不改色,并不答话,只微微一笑道:“凡事以和为贵,龙山主今日能做此决策,必是深思熟虑之果,诸位不妨权衡利弊,再做定夺,如此徒生间隙,未免不快。”
“权衡利弊?”萧环玉冷笑几声,“姓花的,你莫说些浑话,俗话说的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霸天山再怎么样,也能将你葬花山庄夷为平地!”花木庭殊无怒色,含笑道:“萧谷主雷厉风行,巾帼不让须眉,却是不减当年,但事关重大,谷主还是权衡为上。”
萧环玉还欲冷讽,只见龙青阳挥袖,淡然道:“我意已决,此事就此而定,毋庸多言。”
此言一出,霸天众人为之震惊,萧环玉又惊又怒,正欲说话,水云寒心如刀绞,急忙拉住她,伸手写道:“环玉,事贵应机,兵不厌诈。”萧环玉一震,但见水云寒眼神坚决,摇了摇头,登时恍然大悟,全然明白过来,但又不免疑惑,忽地又觉她在掌心写道:“剑圣不走,难以服众,正所谓人不自害,受害必真,假真真假,间以得行,环玉,既不能舍,如何能取?”
萧环玉心弦剧震,抬起头来,只见三门众人皆沉吟不语,花木庭面色阴沉,未曾开口,风、齐等人眸光闪烁,大有疑意,而霸天众人面色各异,已然方寸大乱,钱鲁二人,举棋不定,始终望着龙青阳,眼神复杂。
三门众人将信将疑,正自彷徨,却听龙青阳淡淡道:“信口之事,不得不防,众位如若有异,大可择日再谈。”
孤寒起身,摇头道:“山主多虑了,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山主既能割袍断义,老道岂有不信之理?”龙青阳笑了笑,不置可否,淡淡道:“恕龙某直言,如此空谈,未免儿戏,须得有字据为证,而此间你我皆为布衣,却不知李璟旨意如何,可有钦差大人来此定盟?”
孤寒颔首道:“山主所言正是,此番前来,正是由燕王殿下携旨,此刻殿下率领六千龙卫军正在山下恭候。”
霸天众人一震,天痕眼透惊色,不自禁冷汗涔涔,忖道:“李璟好生歹毒,先礼后兵,倘若不如他意,这六千兵马冲上山来,足以夷平这三清山,届时尸骨无存,势必死无葬身之地!”一念至此,不觉忧愁徒生,暗自叫苦。
“燕王?”钱通泰冷哼一声,喝道,“是那李弘冀吗?!”
孤寒神色肃然,道:“不错。”
龙青阳目光闪烁,微透笑意,说道:“如此甚好,既有钦差,就不愁空口无凭。”
孤寒道:“既然山主如此豪爽,那老道也不必多言,还请诸位移驾,一道随老道去见燕王殿下。”
龙青阳微微一笑,拱手道:“相烦。”
两人言已如此,他人自不便再说,均纷纷站起,稍作收整,凝神而立,孤寒一拂袖,便带三门众人当先而走,向山下而去,龙青阳负手携霸天众人信步随行,天痕与蓝玉烟共骑西斗之坎,途中天痕忽见水云寒低声叮嘱钱鲁二人,不由心头一奇。
不多时,便至山下,但见一马平川,鹰飞草长,几章杨树点缀其间,景色恬然,岑寂无声。
孤寒率众自南行出一程,倏忽地势微高,天痕猛听得人喧马嘶,抬眼便见军寨连绵如墨,雄浑壮阔,气势威武,中军大帐前,大旗迎风招展,正写着大大的“燕”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