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帐内,狼藉不堪,几支烛火忽暗忽明,人影长短不一,变化闪烁,众人心惊胆寒,惧不能言,瞧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历历在目,惊魂未定。
天痕望着他二人静静依偎着,竟似看得痴了,泪水无声落下,想要哭嚎,却怎么也哭不出声来,张开嘴,只发出嘶哑之声,忽地喉头一甜,满口腥咸,嘴角竟溢出一线血来。
鲁残生瘫软在椅,老泪纵横,喃喃道:“山主啊……殿下……山主啊……”霸天众人均悲恸万分,难以自持,无不垂泪而泣,蓝玉烟泪如泉涌,哽咽不已,不忍再看,扑到萧环玉怀里,钱通泰仰天长叹,双拳紧攥,指缝间鲜血淋漓。
孤寒呆呆瞧着龙青阳,蓦然大笑,颜面尽是狂态,突然竟将那把墨剑猛地拔出,登时血花四溅,血如泉涌,染红一地。水淅涟泪眼迷蒙,见状大惊,道:“太师公,你、你做什么?”孤寒不答,提剑颤巍巍站起,一步步向龙青阳走去,神色古怪,苏梦石一震,面透怒色,当即跃众而出,横枪挡在前面,大喝道:“孤寒老道,你想做什么?!”
孤寒置若罔闻,痴痴瞧着龙青阳,轻轻将墨剑抬起,方才哑声道:“这把‘子墨’乃……昔年老道赠给殿下的,原望殿下……开疆扩土,立下不世功业,不想……沧海桑田……事与愿违,如今殿下能放开重负,驾鹤西去,老、老道……毕生夙愿已了,也再无颜面苟活于世,剑主已去,留剑何用?”
三门众人一震,便见孤寒手掌一翻,子墨倏然入地,赤红的地上仅余下一个小孔,抬头再看,却见他僵直站立,神色木然,仿似一具石人,岿然不动,竟尔气绝。
水淅涟怔怔瞧着,猛觉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痛得不能呼吸,又觉眼前一片模糊,忽而天地轰然倒塌,双眸翻黑,身子蓦软,晕倒在地。
天痕漠然望着这一切,眼中赤红如血,转眼瞧见花溪云怀抱花木庭,泣不成声,而花木庭双眼翻白,手足僵直,早已死去多时,忽觉眼皮沉重难堪,恨不得沉沉睡去,待梦醒又如初,再不是明日黄花。
事发突然,从始至终,只不过转瞬之间,帐内一时陷入死寂,针落可闻,烛火闪动幽然,凄绝伤人,万分悲凉。
李弘冀心有余悸,不过见龙青阳已是归西,心里不由一阵狂喜,当下哈哈大笑,跃众而出,抽刀喝道:“尔等反贼,如今你们山主已死,本王六千兵马在此,还不束手就擒!”萧环玉呸的一声,冷笑道:“李弘冀,你白日作清秋大梦么,你算什么,只配跟霸天山提鞋的主儿,快滚!乳臭未干的小儿,莫在此大放厥词!”
李弘冀脸色剧变,想他平日骄横跋扈,作威作福,何曾听过这等辱骂,顿时气得七窍生烟,暴怒道,“众位英雄,快替本王将这一干反贼拿下,何人擒贼有功,本王重重有赏!”
风乱尘步出,淡淡道:“各位,如今箭在弦上,势不容人,难道各位非要斗得鱼死网破不可?”
钱通泰冷哼一声,负手而立,眼神坚决,沉声道:“废话少说,要战便战,霸天山眼里从没有‘束手就擒’四字!”
“放屁!”雪千山暴跳如雷,大怒道,“好言相劝,还如此冥顽不灵,简直不可理喻,既然要赴黄泉,那雪某只好成全各位!”
当是时,猛听帐外一阵骚乱,帐门倏卷,一名佩刀士兵惊慌失措奔进来,吓得半晌吐不出半个字来,却不知发生何事。
李弘冀勃然大怒,啪地一声,挥掌将那人打翻在地,怒喝道:“发生何事?”士兵哭丧道:“老、老虎,一头白、白老虎……”蓝玉烟闻言一惊,适才进来之时,她将西斗之坎放之山野,想不到它竟闯进营来,一时担心牵挂,心急如焚。
李弘冀错愕,正欲再问,猛觉地动山摇,帐外杀声大作,震耳欲聋,犹如滚滚浪潮,一波接一波,狂涌而来。
众人震骇,身子方动,猛见帐门前暗影徒生,似有什么庞然大物过来,蓦然间,一头巨型吊睛白虎载着一名白袍男子缓缓走进来,此人大袖垂悬,冷颜如冰,面色湛然,正是白景城。
三门众人大惊失色,忍不住后退一步,李弘冀见那白虎碧目幽绿,巨口衔着一人,早已气绝,正是自己护卫军将领,蓦地血色全无,颤声道:“你、你是何人?!”
白景城不答,策虎前行,翻身下来,瞥了三门众人一眼,忽见孤寒僵立,眼透惊色,猛然目光钉在龙水二人身上,身子忽地剧颤,眼角滑落一丝泪水,过得良久,方仰天轻叹,道:“大哥,多年不见,景城还道与你痛饮一番,不想天妒英才,昔年一别,竟成永诀,景城此生,再不饮酒。”
危难之际,白虎骤至,霸天众人悲喜交集,听得他一番潸然之话,不胜凄凉,一时神色黯然,沾巾落泪,蓝玉烟扑到他怀中,哭泣道:“爹爹……龙伯伯他……”
三门众人一见他,登时暗呼不妙,心知帐外已然大乱,正自焦急,猛然一名将领奔进来,浑身浴血,疾呼道:“殿下!大事不妙!霸天反贼率兵突袭营寨,兵力约莫两千,此刻我军南山两营已破,损失惨重,贼子气焰嚣张,正向此狂攻而来!”
李弘冀神色大变,顿时惊慌失措,六神无主,急得冷汗直冒,却见风乱尘瞧了白景城一眼,淡然道:“殿下不必惊慌,山人自有妙计,龙卫军六千余骑,兵力之盛,可谓当世无两,又岂会怕了区区这几个反贼?”
白景城蓦地大笑,眼透杀机,一挥袖,寒声道:“风乱尘,你以为你们还能出这帐营吗?”
“如何不能?”风乱尘淡淡道,“纵使护卫军全军覆没,但城主莫忘了,帐外南北尚有三营,城主就如此自信今日能生离此地么?”
“孤寒已死,你三门再无英雄,”白景城眼中透出一丝惜色,又冷哼一声,“若不是青阳去了,尔等小辈,又怎配和我动手?青阳既去,天下缟素,我唯有用宗室之血,以祭他在天之灵!”
李弘冀一听,登时魂飞魄散,颤声道:“霸天反贼,你、你要做什么?!”那将领见此人如此桀骜不驯,顿时火冒三丈,厉声喝道:“大胆!口出狂言,竟敢对燕王殿下无礼!”左手按鞘,右手拔刀,一刀便向白景城砍去!
将领出手一刀,只见此人不避不让,心里暗喜,正欲用足力道,猛然眼前一花,刀柄赫然多了四根铁一般的手指,不禁大惊,运劲回夺,岂知纹丝不动,惊骇欲绝,突见刀刃回转,直逼喉间,不及撤手,骤觉喉咙一凉,眼前天旋地转,猛然撞向地面。
李弘冀吓得血色全无,只见这白袍人一挥手,便将一把钢刀折弯,反手把人头卸下来,手法之快,手段之狠,悚人听闻。雪千山大怒欲狂,跃步冲出,挥手一掌,喝道:“白老贼,你莫猖狂,我来会你!”
白景城岿然不动,信手拆解,淡淡道:“老七,你带大伙先出去,奎天将、娄天狱在外,他们自会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