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卫军众闻言无不傻眼,李弘冀莫名其妙被他戏耍一通,登时大为光火,咬牙切齿,大喝道:“好你个牛鼻子,竟敢糊弄本王!来人!将这老道给本王拖下来,斩立决!”
“殿下且慢!”花溪云忽而上前,目光闪烁,瞧了陈抟时许,拱手道,“敢问前辈可是华山扶摇子道长?”
三门众人大吃一惊,如雷贯耳,虽不曾闻陈抟其名,但扶摇子与天易真人同门之事,却是满天下皆知,久闻此人虽居华山,但终年天地浮游,素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如此神仙般的人物,不想竟是此人。
“花少主,你说什么?”温酒尝震骇,难以置信,失声道,“你说这破牛鼻子是扶摇子?”
花溪云默然不答,依旧盯着陈抟,却见他不理不睬,鼾声阵阵,竟似真的睡着了,不由眉头紧皱,正欲说话,猛听身后远远有人大呼小叫,气喘吁吁道:“殿下!大事不好!”
李弘冀神色微变,勒马转身,只见一人从谷外纵马狂奔,直直冲进来,须臾奔至跟前,翻身下马,跪地疾呼道:“殿下,大事不好!我军南山阵营已破,死伤惨重,前方十几个营被付之一炬,甄将军见抵挡不住,已被迫撤军,正向殿下这边赶来!”
“什么?!”李弘冀脸色煞白,几欲晕厥,险些从马上摔下来,登时气得吐血,怒喝道,“甄谷山这个酒囊饭袋!南山营驻地险要,背倚天险,又有龙卫两千铁骑,全是我大唐精锐之师,怎么可能会守不住?!”
那兵卒满脸无奈,惨然道:“启禀殿下,不是甄将军玩忽职守,实是、实是敌强我弱,悬殊太大,如若再死守下去,只、只怕会全军覆没……”
“满口胡言!”李弘冀大怒,“不是他玩忽职守是什么,适才南山营遭突袭,本王已派兵增援,那时已将那群乌合之众全盘压制,动弹不得,怎么可能突然又会出事?”
那兵卒欲哭无泪,颤声道:“殿下,原本相安无事,可就在适才不久,霸天贼子不知从何处找来五六辆冲车,他们倚仗巨车,以鱼雁阵大举进攻,将我方骑军冲得四分五裂,死伤甚众,无奈之下,甄将军率兵只得退守营中,不料霸天贼子驾冲车上前,势如破竹,营前垛墙如同纸糊,接二连三地倒塌,弓弩军没了壁垒,全然不能抵御,只能撤退,他们一进来就四处放火烧营,而为首六人武艺非凡,万夫莫敌,只一阵,就占据了十几个营,甄将军眼见火势燎原,局势难掌,只得撤兵了。”
霸天众人闻得此讯,惊喜交迸,无不喜出望外,鲁残生哈哈大笑,说道:“二哥,难为七煞跟你多年,始终默默无闻,想不到今日能一鸣惊人,说到底,终归是学了二哥几分本事啊!哈哈!”
白景城虽眼透欣色,但仍不禁哼了一声,淡淡道:“老八,你嘲笑你二哥吗?”
“怎么?”鲁残生错愕,云里雾里,却听萧环玉咯咯笑道:“老斧头,没听那人说吗,为首六人,七煞这里有二煞,那边只有五煞,还有一人呢?”苏梦石咦地一声,惊道:“对了,此人是谁?”霸天众人也正奇怪此事,却听白景城冷哼一声,道:“这么多鬼主意还能是谁,不用想都知道了,这臭小子,山寨不守,跑来这里瞎搅和!”鲁残生满面红光,不禁大笑道:“小诸葛,海常青!”
霸天众人恍然大悟,皆纷纷大笑起来,却见龙卫众军闻此噩耗,均脸色难堪,面面相觑,已是心惊胆怯,而三门中人悲愤难抑,无不切齿,怒目相向。
李弘冀又惊又怒,呆了半晌,忽而咬牙冷笑道:“霸天贼子,休得猖狂,纵然如此,又有何妨?!本王尚有三千大军在此,只怕待不到他们来救,本王就已将你们挫骨扬灰!”说罢大手一挥,便欲号令大军弓弩齐发。
刹那间,便见箭簇精光闪闪,参差不齐,望之生寒,霸天众人一震,均面透怒色,苏梦石手握旋臂,目光逼人,一旦龙卫军开弓,必然随之开炮,纵然不敌,也要拼个鱼死网破,誓死不降。
大战一触即发,谷内一片死寂,风吹草动,透出几分萧瑟,羲寂忽而哈哈大笑,道:“李施主,你还是执迷不悟吗?”李弘冀震怒,挥刀直指,大喝道:“你这和尚疯言疯语,可是活腻了?!”风乱尘步出,眼中透出一丝愤慨,轻叹道:“羲寂大师,你身为佛门中人,乃天台宗主,自当怜悯众生,遁入空门,不闻俗事倒也罢了,为何偏偏善恶不分,助纣为虐?!”
羲寂嘴角一抿,眼透笑意,一捋僧袖道:“这位施主,贫僧敢问一句,何谓善恶?”
风乱尘道:“顺天则善,逆天则恶!”
“是么?”羲寂微微一笑,“如此说来,纵观今古,秦始皇焚书坑儒,汉高祖背信弃义,魏武帝妄杀圣贤,唐太宗弑兄逼父,再加上贫僧这个呵师骂祖的和尚,岂不都是大恶之人,呵呵,如此恶人,未免多了些。”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风乱尘凛然正色,怒道,“大师怎能管中窥豹,以一时之错,而以偏概全?!”
羲寂哦的一声,笑道:“既然他们不算恶,那霸天山也不能算了。”雪千山冷哼一声,插口道:“霸天反贼不过江湖草莽,又岂能与帝王相比?!”
霸天众人无不震怒,却听羲寂仰天大笑,道:“在贫僧眼里,帝王亦不过是凡人而已,芸芸天下,众生平等,难道唯有帝王能顺天起义,就不许百姓逆天造反吗?难道帝王在起义之前,就不是反贼了吗?呵呵,如许道理,可叹可笑,贫僧看来,这只不过是君王自欺欺人的伎俩罢了,并非善恶!”
雪千山一震,脸色染朱,想要反驳,却不知从何说起,一时进退维谷,却见李弘冀听得侥有兴趣,冷笑道:“你这和尚说得如此头头是道,那你倒说说你眼中的善恶是何物?”
羲寂合十正色,淡淡道:“善恶只在人心,人心即公理,佛曰:‘顺理名善,违理名恶’,大唐虽雄踞江南,威震一方,但你父李璟荒婬无道,只知荣华富贵,只知争雄称霸,不知民疾民生,不知舟水之道,正所谓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倘若你父能对国清正廉明,励精图治,对民轻徭薄赋,劝课农桑,又何愁匪患?又何愁霸天东山再起?”
此言一出,针砭时弊,谷内一时岑寂,微风拂过,三门中人心弦剧震,哑口无言,无从反驳,一时喟然,李弘冀听他诋毁父皇,登时气得七窍生烟,怒不可涉,挥刀暴喝道:“三军听令,先给本王将这口出狂言的贼僧擒下!”龙卫军闻声俱转,齐声怒喝,弓弩齐举,直指白象,却见羲寂拂袖挡住云裳儿,哈哈大笑,面无惧色。
天痕骇然心惊,一时心提到嗓子眼,突然之间,只听谷口一阵骚乱,十余名兵卒跌跌撞撞挤进来,满脸血污,神色惊惶,一人颤声大叫道:“殿、殿下,完、完了!全军覆没,甄将军死啦!”
李弘冀如遭雷击,双眼失惊,暴喝道:“你说什么?!”
那名兵卒号啕大哭,颤声道:“殿下,北、北面突然出现大股骑兵,气势凶猛,与南边那群贼兵互为犄角之势,将我们团团围死,不过片刻,甄将军就被一个扛巨刀的怪人砍成两截,当场毙命,我们拼死突围,就只逃出十几个人,他们整合大军,不下五千,正向这边大举攻来,须臾便至,殿、殿下,快撤军吧!”
霎那间,李弘冀面如死灰,神色呆呆,只见霸天众人蓦然欢呼,人人逐笑颜开,霸天四虎仰天长笑,鲁残生冷笑一声,道:“李弘冀,你想坐以待毙么,还不夹着尾巴快逃,你堂堂燕王殿下,如若死在这荒山野岭,岂不让天下人耻笑?!”
如此局势,三门众人心如死水,皆知今日再难讨好,一时气愤难抑,雪千山双拳紧攥,目中血丝漫布,花溪云神色黯然,仰天轻叹,风乱尘心念电转,却觉事已至此,再无万全之策,不觉心烦意乱,叹了一声,却见齐天元行至李弘冀马前,拱手道:“殿下,局势已变,敌强我弱,依微臣看来,殿下乃万金之体,不能闪失,还是让大军暂避锋芒,班师回朝,待来日再卷土重来。”
李弘冀一震,环视众人,但见满谷士卒垂头丧气,毫无斗志,一时万念俱灰,身心俱凉,气愤欲绝,脸色变化不定,过得许久,神色尽黯,摆手怒喝道:“罢了,三军听令,撤军!”
谷内欢声雷动,霸天众卒枪戟齐举,大声呼喝,钱通泰呵呵大笑,抱拳道:“燕王殿下,恕不远送!”李弘冀冷哼一声,率领龙卫大军悄无声息穿谷而过,须臾便消逝在漫漫碧草间,天痕平目而视,心情振奋,忽见陈抟伸个懒腰,坐起身来,睡眼惺忪,又打了一个哈欠,吧嗒咂嘴,继而回首,大笑道:“李家小儿,你要走啦?慢走慢走!哈哈!”
凌绝风见状,不禁哼了一声,道:“陈抟,老生还以为你有甚锦囊妙计,原来却是借我霸天之势,狐假虎威,哼!若不是墨老五及时赶到,你我岂不是均要葬身于此?”陈抟嘿嘿笑道:“剑圣,你这话就不对了,若不是老道卦算周天,卜得来龙去脉,又岂会让你带群雄来此,这就叫由因生果,哈哈,羲寂和尚,老道此话可对?”羲寂合十而坐,含笑道:“道长所言极是。”说罢笑意盈盈,瞧着天痕目光闪烁,大有深意。
萧环玉瞬间恍然,讶异笑道:“三哥,小妹就奇你饮下大壶毒酒而无恙,原来是这懒道士作怪呀?”凌绝风哼了一声,正欲说话,却见白景城挥袖一震,冷哼道:“今日两位相助霸天,霸天山上下铭感五内,只不过二位与我霸天有不共戴天之仇,却不知二位如此行事,却是为何?”
羲寂微笑道:“白城主此言差矣,你我素未谋面,何来不共戴天之仇?”白景城双眼一翻,冷道:“昔年之事,天下皆知,难道还须白某复述一遍不成?!”
陈抟一笑,道:“白景城,当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何须再提,今日老道与羲寂和尚贸然来此,只因一事而已。”
白景城眼神微异,道:“何事?”
陈抟笑道:“霸天山,命不该绝!”
霸天众人一震,只觉莫名其妙,但见陈抟、羲寂两人相视而笑,笑意盎然,却不知他二人笑些什么。
白景城目光闪烁,拧眉沉吟,正欲说话,忽闻谷口一阵喧哗,地动山摇,便听有人哈哈大笑,大喝道:“龙老大,唐狗走了吗?!”
天痕蓦然回首,只见一骑当先,长发飘拂,手擒巨刀,来人正是刀狂墨幽,其后跟着六人,却是白虎五煞与海常青,而后竟是数不清的兵马竞相奔走,枪戟如林,黑压压一片,宛如钱塘大潮般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