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绝风面色阴沉,瞧了龙水二人一眼,虎目含泪,怒喝道:“你这浑小子,如此横冲直撞,你当你是铜墙铁壁么?快随老生来!”说罢哼了一声,单手负起座椅,一掌劈出,隔空摄剑,脚步飘忽,便向前冲去,所过之处,千军辟易,无不退让。
适才天痕赫然大惊,神志已然清醒不少,心头剧震,疾奔上前,惊道:“凌先生,你没喝那毒酒吗?”凌绝风神色黯然,轻叹道:“此事说来话长,闲时再说给你听。”
众兵眼看便要击杀这少年,不料这儒生从天而降,五剑齐出,死伤数十,横扫千军,无人能挡,龙卫军一时大乱,混乱不堪。几名将领又惊又怒,哇哇大叫,指挥骑兵团团围上,凌绝风冷哼一声,五行剑忽飞忽离,剑过血溅,势如破竹,一时间竟所向披靡,无人敢掠其锋。
天痕挑起一杆长戟,专攻左右,紧随其后,或刺或挑,或圈或打,将天碧霸王枪十二字诀一一使出,打得两侧龙卫军首尾难顾,惨嚎迭连。
两人左冲右突,在敌阵中疾奔一阵,但见四周人山人海,漫布山野,无边无垠,竟是难以破阵而出,纵使凌绝风神通无敌,但终究人力有尽时,杀到此刻也不禁手软,心头怒火狂烧,大声喝骂,剑法愈加凌厉逼人。
天痕此刻才发觉自己铸成大错,暗自悔愧,心念电转,急思月兑身之策,但怎奈众敌环伺,除非遁地神仙,否则何人能毫发无损地离开,一时左右无策,心急如焚。
正当此时,猛然只听天间轰然巨响,天痕蓦然回首,赫然瞧见远处人丛之上,数十枚燃了火的木块齐射上天,犹如天女散花在空中散开,继而就如冰雹般怒然砸下,霎那间,龙卫骑兵纷纷坠马,数十人满身着火,惨叫哭嚎,满地打滚。
凌绝风面露喜色,大笑道:“好,老斧头果然奇才,大伙出来了!”
天痕骇然失色,尚不及回话,猛又听轰响,火木应声再起,坠落如雨,烧得四处黑烟四起,目不能视,龙卫骑兵惊慌失措,溃不成军,丢盔弃甲,大呼小叫,纷纷逃窜。
凌绝风哈哈大笑,神色癫狂,蓦地仰天长啸,天痕一惊,正欲说话,又猛听得一声虎啸平地而起,振聋发聩,眼前骑兵,闻风丧胆,接连四散,倏忽西斗之坎狂奔而出,盘踞地上,凶神恶煞,獠牙暴露,其上白袍飘拂,正是白景城。
白虎既至,霸天群雄也相继赶来,但见他二人安然无恙,心里均松了口气,萧环玉又气又急,忍不住说了天痕两句,天痕神色黯然,抬头只见二百余霸天军卒浑身浴血,英眉怒挺,却毫然不惧眼前大军,一脸坦然之色。
天痕转首,发觉白景城脸色苍白,竟似受了内伤,正自惊异,忽见他神色淡淡,说道:“此地不宜久留,闲话少说,迅速突围,否则为时晚矣!”
众人郑重颔首,白景城清啸一声,骑虎在前,横冲直撞,箭后、财神分护两翼,四下霸天众兵卒连环相扣,严阵以待,戒备森严,剩余之人皆在阵心,剑圣背负座椅,钱金铃拉着蓝玉烟,箭天推着鲁残生,而苏梦石推着那门旋风炮徐徐前行,十丈之外,龙卫军勒马遥遥对峙,不敢上前。
天痕随在苏梦石身边,边走边瞧着这旋风炮,大感稀奇,他熟读兵法,此炮自然识得,只不过鲁残生所造此炮,威力惊人,远胜寻常,众人行得一程,便旋转木臂,抛出火木,震退龙卫军,只是火油有限,发炮次数渐少,但这旋风炮委实威力太大,所向披靡,龙卫军毫无抵御之法,均是闻风丧胆,纷纷避让。
众人倚仗神炮,行军神速,片刻之间,便突出重围,摆月兑追兵,行至一个峡谷之内,忽闻喊声大作,四面突然涌出无数兵马,手持弓弩,围如铁桶,瞬间便将众人层层包围。
天痕心里“咯噔”一响,暗呼不妙,忖道:“完了,有埋伏!”正自揣测,猛然间只见人丛骚动,李弘冀纵马奔出,满面怒容,三门众人亦赶来,只见舒狂草、琴宫羽脸色难堪,显然受伤,其余之人神色各异,不过均无大碍,面目依旧。
三清山下,牧野流云,两拨人马剑拔弩张,森然对峙,霸天众人纷纷聚缩,凝神戒备,以防唐军突袭毁炮,龙卫大军遥遥布阵,距离足有一箭之地,却是忌惮“旋风炮”威力,不敢迫得太近,此炮打得众兵苦不堪言,人人咬牙切齿,恨之入骨。
李弘冀勒马举刀,高声怒喝道:“霸天反贼,你们两千兵马已被本王堵在玉华峰下,如今本王这有三千铁骑,你们仅有两百余人,怎么,还欲作垂死挣扎吗?”白景城神色冰冷,淡淡道:“李弘冀,难不成你就会磨嘴皮子么,有胆就过来试试。”
李弘冀勃然大怒,喝道:“姓白的,适才在大帐内让你逃月兑一劫,还敢在此大放厥词,你当真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白景城哼了一声,不屑再语,却眉头微蹙,举目望天,不知在思虑什么。
形势如瀑,急转直下,霸天众人身陷死地,虽然均面无惧色,但不禁心生堪忧,萧环玉左思右想,不得计策,不觉心乱如麻,忽见剑圣将座椅放下,举目四顾,神色惊怒,似在寻觅什么,心头不由奇怪,正欲上前询问,猛听他仰天大喝道:“陈抟!你这懒惫道士,又躲在哪儿梦周公呢?!快些给老生滚出来!”
霎那间,声如响雷,铺天盖地,一时间回声四起,重重叠叠,如潮涌荡,震得山谷嗡嗡直响,龙卫众兵座下战马纷纷骚乱,惊嘶不已,挣扎欲逃。
天痕大吃一惊,简直难以置信,正自惊疑不定,忽听天间传来一声哈欠,慵懒无比,声虽不大,却清晰可闻,继而有人哈哈大笑,洒月兑不拘,说道:“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哈哈……恍兮惚兮啊……其中有物……哈哈……”
其声悠悠,转如萧风,但盈盈而不冲,如若流沙,似聚还散,袅袅不绝,众人闻言震骇,纷纷回首,但见山间转折处,青草漫碧间,簌簌而响,一名邋遢老道士头枕双臂,斜卧在一头青牛背上,双眼微阖,神色悠闲,那青牛慢慢吞吞,缓步走出,犄角弯弯,雄鼻巨眼,嘴间还嚼着一把青草,咯吱咯吱直响。
天痕徒然一震,一时欣喜,目光含泪,此人如此懒惰模样,天下除却陈抟老道,还能是谁?
龙卫众军见这老道悠闲自得,不由瞧得傻眼,正觉诧异,猛又听得有人哈哈大笑,洪亮震耳,笑道:“如心佛亦尔,如佛众生然,心佛及众生,是三无差别。”话音方落,竟又见一头硕大的白象扇着巨耳,舞动长鼻,轰然走出来,象背盘坐着两人,一名云裳少女,一名相貌堂堂的中年僧人。
霎那间,青牛老道,白象圣僧,两位道佛巨擎,平日闲卧山野,笑看风云,今日竟联袂而来。
龙卫军上下看得目瞪口呆,三门众人神色剧变,心头惴惴,天台羲寂,白象坐骑,曾听孤寒提及,但这青牛老道是何人物,却无人得知。霸天群雄神色各异,亦不知二人是敌是友,仍自伫立不动,唯独凌绝风与天痕二人,一人嘿嘿冷笑,一人惊喜若狂。
但见一牛一象,缓缓行近,驻足在龙卫军旁侧,便不再前行,一名将领见状,疾喝百名士卒冲上去,枪戟齐出,挡住退路,却见老道依旧瞌睡正浓,而那僧人盘坐合十,含笑不语。
李弘冀见这三人面对大军丝毫不惧,心知必是江湖风尘异士,强忍怒气,勒马沉声道:“不知两位如何称呼,为何擅闯本王大军营地?”羲寂淡淡一笑,合十道:“敢问施主可是李弘冀?”
“大胆!”那将领见这僧人直呼其名,顿时震怒,便欲挺枪而出,忽被李弘冀横手挡住,说道:“不错,正是本王,不知这位大师有何指教?”羲寂颔首笑道:“贫僧昔年在金陵**,曾与施主一家有过一面之缘,可惜施主适逢不在。”李弘冀一怔,思索片刻,又哼道:“那又如何?”
羲寂笑道:“贫僧只是想,倘若那日施主能听贫僧讲经片刻,抑或今日便不会流血千里。”李弘冀脸色猝变,勃然大怒,尚不及发作,猛听在侧那名青牛老道哈哈大笑,徒然睁眼,嘿笑道:“李家小儿,你大势已去,还不逃命,更待何时?!”
温酒尝怒火狂烧,仰头呸道:“牛鼻子老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李弘冀错愕,蓦地哈哈大笑,豪声道:“你这老道,甚是有趣,本王大军在此,挥土可移山,投鞭可断江,纵横天下,何来大势已去之说?!”
陈抟打个哈欠,脸透倦色,淡淡道:“你既不信,老道也无话可说,老道先打个盹,待时醒来,倘若你还是未逃,那就只怕没命逃了。”说罢又阖眼酣睡,不一时,竟鼾声大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