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得剑光如虹贯日,宋宇文欲走不能,只得回身出剑抵挡,两人剑影乱舞,又斗作一团,宋宇文心有顾忌,当即喝问道:“你们数日前可曾到过澶州张家?”天痕厉声道:“关你屁事!”宋宇文脸色大变,难堪至极,细眉劲挑,冷哼一声,剑式当下不遗余力,全力而为。
其时火势越烧越大。整条船仿似庞大的火窟一般,火焰吞吐,热浪撩人,焦木四处零散,掉落江水之中,烫起白烟,嗤嗤直响,两人在火海中穿梭如风,恶斗不止,倏忽间船身前倾,剧震不已,两人皆是一惊,天痕蓦然转首,只见船头塌了一角,唏哩哗啦没入水中。
云裳儿倚着门槛,神色憔悴,肩上铁羽宛然,云鬓下几缕青丝已枯卷,浑身香汗淋漓,仍目不转睛瞧着天痕,秀目中满是期冀与关切之色。
走舸上众人见得船塌,知晓船便要沉没,而宋宇文仍久战不下,不由地心焦,但又不愿冒险前去救援,兀自在船上隔岸观火,踌躇不已。
天痕适才热血冲顶,浑然不顾,直欲杀了宋宇文,此刻船身一震,顿时清醒大半,纵观局势,不觉冷汗直流,忽见云裳儿削肩伤处依旧血流不止,登时面色剧变,血色全无。
又见宋宇文一剑刺来,天痕如渊岳峙,蓦然一声大喝,侧身闪过来剑,行步近前,头猝然向前撞出,正是十不二相“自他相”。宋宇文不料天痕会突然弃剑不用,更不料天痕会使出这等用头直撞的怪招,猝不及防之下,被他一头撞中,登时气血翻涌,连退两步。
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天痕横步一闪,抱起云裳儿,道:“裳儿,我们走!”足下连环疾踢,无数火木横飞射向宋宇文,整个船尾顿时被他踢得千疮百孔,不过多时,天痕见船身颤颤巍巍,当即纵身向对面走舸掠去,方一起身,猛听“轰隆”一声,火焰冲天,船终支撑不住,轰然坍塌,缓缓没入水中。
闫亚威只见这青衫少年一手抱着白衣少女一手持长剑,矫若神龙,纵身扑来,震惊失色,连忙喝令众人挽弓射箭,纷纷朝他射去。
天痕大喝一声,御剑旋如星斗,飘如柳絮,登时将数十支火箭击飞,身子迅疾旋坠,落在当先那条走舸上,甫一落下,身影一动,晃若冯虚御风,剑光一抖,船头两人登时中剑落水。
闫亚威大吃一惊,连忙后退,旁侧七八名镖师惊怒交迸,哇哇大叫,纷纷扑上来,不料天痕身影一闪,竟尔纵到右边那条走舸上,双足如龙腾翻起,又将两人踢下水去。
天痕仗着天圆地方步,足不点地,十方纵横,在三条走舸上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须臾间足起剑落,便将十余人打落下水,均是非死即伤。
云裳儿被他抱在怀里,耳鬓厮磨,虽然肩膀剧痛,却也觉心跳不止,望见天痕浓眉英挺,神色坚毅,不由情窦初开,芳心暗许,忖道:“今日纵然与天痕哥哥同葬于此,裳儿也无怨无悔。”一念至此,忽觉羞不自胜,心道:“傻丫头啊,你在想什么呢?”
天痕纵身落在左首那条走舸,挥剑疾闪,使一招“室宿剑”又刺倒两人,骤听“嘭”地一声巨响,便见船前猛地轰起一道水柱,一人挥剑长啸龙吟,自水中冲天而起,满面怒容,正是宋宇文。
宋宇文适才被天痕打了个措手不及,随船沉水,侥是他应变极快,眼前船塌,立时一个猛子扎下水中,否则船木沉下来,非得葬身河底不可。此人生性好洁,如此落入黄河浊水,狼狈不堪,心头怒火无以复加,是以方冲出水面,便一剑向天痕怒飚而来。
天痕此刻抱着云裳儿,却不便与他硬拼,当下步踏天元,斜步让出,纵身跃上中间那条走舸,又向其余人下手,宋宇文翻身而落,见随行三十几人,一眨眼功夫,仅剩下十余人,惊骇欲绝,连忙纵身追去。
两人一追一跑,奔势奇快,霎那间在三条走舸上穿梭来回,天痕足下的天圆地方步,参微天地,精妙无比,乃当世独步天下的轻功,宋宇文徒有一身绝世剑法,却追之不及,只能眼睁睁瞧着他横冲直撞,气得险些吐血。
天痕凌空将右首走舸最后一条大汉踢翻下水,顺势落在船上,回身挡住宋宇文一剑,只听“锵”地一声,天痕顺势以易阴化阳之法,借力推船,宋宇文正自心奇天痕内力怎地又弱了许多,猛见他足下走舸猛然向滑出五丈有余,登时惊怒道:“臭小子,你给老夫站住!”
宋宇文纵身又自扑上,不料天痕挥剑又挡,迫得他不能上船,这双剑交击,一来一去,两船相隔瞬间又拉开三丈之多。
但见两船遥遥相隔,宋宇文暴跳如雷,疾喝余下四五人操船直追,天痕扶云裳儿坐下,拾起零落船上的弓箭,冷眼相望,忽地拉弓射箭,嗖嗖三箭离弦而出,登时射死了三个。
其余两名镖师吓得目瞪口呆,任凭宋宇文如何斥骂,也不敢操船再追,宋宇文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将他二人一掌打死,忽地听闫亚威惨然道:“宋大侠,罢了,穷寇莫追,咱们今晚是栽在这小子手里了!”
宋宇文瞪他一眼,抬眼只见走舸已越行越远,细眉一挑,扬声怒喝道:“臭小子,你听好了,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老夫也会把你揪出来!”声威阵阵,犹如海浪滔天,震得天地嗡嗡直响。
天痕闻言冷哼一声,却是不答,低头察探云裳儿伤势,才发觉她已失血过多,已然昏厥过去,不由地怔怔出神,仰望天际,只觉心头郁愤难平,忍不住仰天长啸,如铿锵金石,若昆仑玉碎,激荡夜空,轰鸣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