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维晚春,东昌湖上水波潋滟,游船点点,远处山色空蒙,青黛含翠。湖畔青堤,莺飞草长,杨柳夹岸。天痕瞧了一阵,不知不觉为眼前的景色所迷,忧烦尽忘,心醉神驰。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身后有人轻笑一声,道:“天痕哥哥,你怎么在这里?”天痕回眸,见云裳儿含笑立在身后,明眸流光,脸色倏沉,哼了一声,却不理她。
云裳儿一怔,上前凭栏,望着湖水,温颜道:“天痕哥哥,你不高兴吗?”天痕哼了一声,冷声道:“人家这般伤了你,你还乐呵呵的,没见过你这么傻的!”云裳儿俏脸惘然,道:“天痕哥哥,宋大侠是好人,先前只是误会,现下大家做朋友,不好么?”
天痕见她满脸不解之色,气得牙痒,道:“傻丫头,难道你就不恨他吗?”云裳儿摇头道:“我干吗要恨他,我欢喜还来不及呢!”天痕听得匪夷所思,奇怪道:“他伤了你,你还欢喜什么?”
云裳儿脸上一红,眸中缱绻万千,垂头轻声道:“天痕哥哥真笨!若是没有他们,哪里会有我们……”天痕不解其意,还欲再问,忽见她小脸通红,娇羞不胜,方才恍悟过来,登时哭笑不得,忖叹道:“这算哪门子的欢喜?!唉!这女孩家的心思,当真是鬼才猜得透!”一念至此,方觉她情深如此,不由触动心弦,轻叹一声,将她揽入怀中,共赏湖光山色。
过得一阵,云裳儿忽道:“对了,叶公子叫我来唤你呢!”天痕愣道:“发生何事?”云裳儿摇头道:“我不知道,不过很多人都在厅里,可能要商议什么事吧!”天痕苦笑道:“你怎地不早说?”云裳儿俏颜微嗔,嘟嘴道:“你还问,我见你生气,什么都忘了……”天痕无奈一笑,嗯的一声,拉她便走,道:“走,我们一起去!”
两人继而离开水阁,来到花厅,但见得聚集了二三十人,叶秋吟坐在东首,左侧是傅南与那姓莫的舵主,还有寒蝉,右侧则是宋宇文、闫亚威,其余人均站在厅内。其时叶秋吟正在说话,两人甫一进来,寒蝉微微一笑,连忙将两人拉过来坐下。
天痕睨了宋、闫二人一眼,也不正眼瞧他们,只哼了一声,便坐了下来。宋、闫两人见他神色,心中甚恼,却又不便聒噪,只得耐着性子坐着,也相继冷哼了一声。
只听叶秋吟昂声道:“事情经过便大致如此,诸位兄弟可有甚应对之策?”话音方落,那姓莫的舵主长身而起,扬声道:“盟主,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少女既然敢公然挑衅,想必已不计后果,如今她在暗,我们在明,形势着实对我们不利,尚且她一剑一骑,行踪飘忽不定,累及盟主疲于奔命,却有劳无功,长此以往,我藏剑盟势必被她点点蚕食!”
闫亚威点头道:“莫老弟说得不错!叶盟主,我们不能再如瞎了眼的苍蝇这般四处乱撞,到头来还不是被那妮子牵着鼻子走,不若守株待兔,等着这妮子送上门来,否则这黄河万里,人海茫茫,想要逮着她,又去哪里逮去?!”
傅南苦脸笑叹道:“闫三哥此话固然不错,但这一个半月来,各处分舵相继被挑,我们若视而不见,如此放任让她在中原走一遭,只怕再过两月,盟主岂不就成了光杆将军!”
宋宇文沉吟片刻,忽地道:“秋吟,你尝读兵法,当知避实就虚,形势既然如此,不如发下藏剑令,将各州舵主、盟众召回古吹台,届时就算那妮子找上门来,你人多势众,断不会再吃亏!”
叶秋吟皱眉良久,颔首道:“此事我也曾想过,不过始终难以决断。既然宋大侠这么说,我们不妨一试,不过这女子绝非池中之物,只怕她又想出些恶毒法子来对付我们,到时候这个冤仇也只怕难以消除了。”
宋宇文眉一挑,道:“秋吟,这当儿这数十条人命搁在这里,岂能与她善罢,如此血仇,便是有你无我,莫作他想!”叶秋吟轻叹一声,点头道:“宋大侠说得是!”
宋宇文道:“不过我们已至博州,在此盘桓几日也无妨,且瞧瞧那妮子敢不敢来此滋事,如若敢来,就叫她有来无回!”叶秋吟颔首称是。
天痕斜坐椅上,虽然担心叶秋吟,但见宋宇文趾高气扬地在大放厥词,只觉无趣,只听叶秋吟随后又说了些防微杜渐之事,众人相继而散。
翌日天痕与叶秋吟在水阁对弈,云裳儿陪坐一旁,两人博了七局,不想天痕竟尔赢了四局,叶秋吟合枰笑叹道:“好小子!两年不见,你这棋艺当真是突飞猛进!”天痕笑了笑,道:“叶大哥,棋终人散,天痕也要告辞了,待我寻到云伯伯,再到京城找你。”说罢与云裳儿对视一眼。
叶秋吟眼神透出讶色,笑道:“天痕,你不必如此着急,现下藏剑令陆续发出,不妨再等上几日,待此间事情一了,我陪你们去棣州!”天痕面露难色,正自犹豫不决,云裳儿忽地道:“天痕哥哥,反正此去棣州路途甚远,也不急于一时,我们不妨等等叶公子,并辔同行,也有照应。”
天痕一怔,此事本是他两人事先说好的,他正欲婉然谢拒,不料云裳儿临时变卦,不知何故,只得笑道:“全听叶大哥便是!”叶秋吟欣然一笑,飒然去了。
待叶秋吟去后,天痕满脸诧异,奇怪道:“裳儿,你这是为何?”云裳儿垂头不语,过得一阵,嘤咛几声,竟尔低声啜泣起来。天痕吃了一惊,顿时手慌脚乱,连忙道:“裳儿,你怎么啦?干吗要哭?你哭什么?”
云裳儿落泪不止,哽咽道:“天痕哥哥,裳儿心里好乱,既想早日找到爹爹,又不想找到他,你说裳儿是不是坏死了,竟然生出如此不孝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