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之同时,后方传来一阵呼喊,数百名身穿铁凯甲胄、手持刀枪戟跃的大周官兵冲了进来,当头一人瞧见火势,面色大变,回首伸手一挥,大声喝道:“走水了!闫老三,快带人取水来救火!”
天痕跪倒在地,望着那法场之上火舌吞吐、黑烟滚滚,视线一片模糊,而华丹青、方真等人已然不知去向,心中一时惘然,不知所措,此刻闻得人语,方自茫然回首,却见率兵而来竟不是别人,却是那河中剑客“清玄剑”宋宇文和“铁臂螳螂”闫亚威。
但见官兵扑火救粮,奔走运送,宋宇文双目血红,显是激愤欲绝,忽地瞧见烟火弥漫下,一名少年跪在法场中间,当下疾步上前,一把便欲将他提起,怒喝道:“你是谁?你们主持何在?!”
天痕随手一拂,便将他一抓挡下,长身起来,怒道:“姓宋的,你莫不是疯了?”宋宇文一怔,道:“臭小子,怎么是你?”天痕哼了一声,却也懒得多费唇舌,当下铁剑划空,昂然问道:“姓宋的,此地有他们照料,你大可安心,那些个纵火的贼人还没走远,他们已逃往飞猱渡,我要去追,你去是不去?”
宋宇文微微一愕,当即横眉倒竖,冷然道:“他们还没走远?哼!要走便走,难道我会怕了你不成?”天痕不耐烦,挥手道:“废话少说!快走!”
两人皆是烈火般性子,心中郁愤纠结,也不顾那粮草是好是歹,当下拔腿便走,各自施展轻功,向寺后掠去,匆匆转过一条石径,便瞧见围墙迎面,一道桑木扇门从中而开。
天痕一步当先,推开木门,只见不远处双峰奇兀,绝壁峭陡,一座形若巨钟的山峦如被剑削斧劈一般,落下了一道深不见底的深涧,双峰之间,一架黑黝黝的铁索桥凌空横置,宛若一条黑水巨龙静卧在烟涛雾浪之中。
宋宇文极目远眺,只见铁索桥上人头攒动,只觉肺都气炸,当下提气纵身飞跃一块高石之上,大声喝道:“大胆贼子,还不束手就擒!”
桥上众僧闻言吃了一惊,无不惶恐。华丹青瞧见宋宇文,眉头一拧,道:“文承、武德,你二人先护送诸位大师过桥,我先抵挡一阵。”文武二人禀明颔首。华丹青旋即折返回去。
天痕纵上高石,已见宋宇文一声叱喝,寒光一闪,人剑合一,宛若白龙般飞了下去,旋即与华丹青动起手来。眨眼之间,两人在嵯峨山石之上转如陀螺,越打越快,衣袖翻飞,寒光映天。
天痕一见宋宇文缠住华丹青,当即快步奔上铁索,欲阻众人逃月兑之势,不料方才走到桥头,猛听一声怒喝从天而降:“杂毛小子,你还敢追来,老衲今日不将你大卸八块,怎泄老衲心头之恨!”
天痕扬眉举头,只见弘刚怒容叱喝,提步上冲,一拳扑面而至,拳风凛如刀剑,势若猛虎下山,端的凌厉万分,当下低喝一声,沉扎马步,大袖卷起,翩如青鸾彩鸢,一招“风龙云虎”破袖而出。
天痕使得这一招功夫正是得自陈抟传他的“风云色袖”。却是昔年陈抟老道睡卧山野,醒来闲看苍穹日月、云淡风轻,无意从其中观出天地风云之变化,创出来的一手袖法,意旨在以无形袖气破敌于股掌之间,行周身气机困敌于樊笼之中,使之进退维谷,陷入死地。
这套功夫乃陈抟近年来悟道之作,高深莫测,以致门径甚深,是以他当日传授给天痕时,便三番五次地对天痕阐述袖法总纲:“风云浩荡长空,自然无为,譬若冥冥间浩然正气,充斥于天地之间。天地之樊笼,即人心之樊笼,破立之道,亦非心所系也,任其随意而不妄为,观心而动,敌不竭,则气不绝,天地之大,却无其立锥之地。”
天痕闻言之后,似懂非懂,但想着自身“浑天归元功”有了小成,是以便练将下去,粗粗几月光景,竟也初窥门径,虽不及陈抟那般谈笑间便能困敌于方寸之地,但也袖拂天地,生变风云,着实不可小觑。
适才在寺中殿内,弘刚欺天痕年少,大意轻敌之下,被天痕用“赤松玄指”当着众人的面一招点个正着,却是颜面扫地,是故此刻气极败坏、大动肝火,一见天痕露面,便不顾一切地扑了上来。
不过此时他已收敛轻敌之念,但见天痕大袖挥来,兀自使了一个
“千斤坠”,箭步横迈,一双铁拳左拆右挡,直似铁榔锤一般,又朝天痕肋下捣去。
天痕不欲与他硬拼,哼了一声,错身后撤两步。弘刚见机岂容错过,当即顺势攻上,一路伏虎罗汉拳使得风生水起,大有气拔山河之壮势。反之天痕却不紧不慢,将一套“风云色袖”如扶摇羊角般一一挥出。
须臾之间,两人如穿花蝶般走了十余招。弘刚满头大汗,越打越觉不对,只觉拳出如石沉大海,脚踢若泥丸坠河,不知是何因故,还只当自己年迈体衰,精力不济,却不知是天痕在从中作怪。
正自惊疑之际,猛听华丹青喝道:“大师快走!莫上了这小子的当!”弘刚如梦方醒,立时冷汗涔涔,当即转身便跑,但哪里还走得动,跑不到五步,足下一软,登时跌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
天痕兵不血刃制住弘刚,转头望去,却发现佛门四宗的弟子已是尽数过了桥去,顿时心头“咯噔”一响,心道:“糟了!我一心施展武功路数,竟是忘了擒贼的大事!”不觉又气又急,后悔万分,当即快步追了上去。
法相宗弟子一见宗师跌足,纷纷惊呼,旋即有二十几个血性之人冒死来救,天痕迫不到桥头,便被团团围住。
方真、然其、文承本是立在桥上相候,见得弘刚软倒桥头,当即欲过来相救,不料方才一动,便听山石林间杀声震天,数不清的官兵如蝼蚁般涌了出去。然其顿时吓得面无血色,拉着方真飞也似地后退,惊惶道:“师叔!师叔!快走!我们快走”
文承不肯舍下仍自与宋宇文斗得难解难分的华丹青,立在桥头大声疾呼,焦急道:“四爷快走!官兵来了!”华丹青瞠目喝道:“文承!斩断铁索!”文承怔忪万分,顿时惊愕呆了,全然不知所措。
此时天痕尚在与法相弟子纠缠之中,闻言一震,疾喝道:“姓文的,你有本事就斩,你可莫忘了你和这姓华的可是在桥这头!”华丹青厉喝道:“你怕什么?!大丈夫死则死矣!快斩!不断后路,今日尸横遍野!”
文承眼见大周官兵穿林过叶、密密麻麻地扑了上来,又见天痕一掌打翻两人,就欲出困,当下咬牙拔剑,贯注真气,一剑划下。
只听哐啷几声脆响,悬横深涧的六条铁索立时断了三条。华丹青提气道:“好!再斩!”文承大喝一声,挥剑斩了下去,天痕惊骇万分,道:“住手!”周身运气一振,立时震退五名法相弟子,腾身疾掠,向文承飞去。
刹那之间,华丹青飞身掠起,形如冲天之鸿鹄,悬在半空中与天痕翩若惊鸿般过手三招,竟是一招将天痕逼退下来,落地之后,其势不衰,飞如箭矢,左手一揽,抱住文承,右手暴长,一把抓住断头铁索,竟是宛若仙人飞渡一般,越过悬崖深涧,向对面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