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神鬼莫测,在场之人俱是始料未及,无不呆在当场,半晌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睁睁望着华丹青飞过深涧,身临绝壁,双足踢踏如风,登上悬崖。
悬崖对面的佛门弟子见得他奇迹般月兑险,齐齐发出雷霆欢呼。华丹青袖袍一挥,冷然望着对面黑压压的人群,道:“我们走!”说着率众没入山梁,须臾不见。
宋宇文干巴巴地瞧着华丹青、方真等人扬长而去,却鞭长莫及、无能为力,只急得暴跳如雷,不禁大声喝骂。天痕心灰意冷,轻叹一声,道:“算了!”说着便往回走。
宋宇文道:“你要去哪?”天痕驻足,道:“对了,我王大哥呢?”宋宇文一怔,道:“你是说王节度么?”天痕嗯的一声。宋宇文心底诧异,但也不曾多言,当下道:“他应上山来了,少时我带你会他。”
宋宇文让闫亚威命士卒将弘刚等法相宗弟子尽数捆绑,随后三人边说边走,回到寺中法场,只见大火已然熄灭,遍处焦烟弥漫,烧焦的谷粒麦子洒得一地,无数士卒正自搬运未曾烧毁的粮食,场心正中一名三十来岁的国字脸武将立在人群中间,正自与一名部将低声细语。
天痕眼前一亮,不觉心绪振奋,道:“王大哥!”那武将闻言回首,登时惊喜莫名,道:“小兄弟,你怎地会在此?!”
此人自然是忠武军节度使王彦超。
数月前的高平之战,柴荣在潞州论功擢赏作战有功的将领时,王彦超便在其列,他曾亲眼瞧见柴荣执着天痕之手,收天痕为义子,后来又加之与赵匡胤交情不浅,回京路上二人的一来二往,是故他与天痕是早已相识了。
王彦超年过而立,比赵匡胤还大上几岁,只不过念及天痕地位非同一般,故而只敢与天痕兄弟相称,不敢妄自居长。
天痕闻言挠头笑笑,道:“这事说来话长,待会我再与大哥慢慢说。”王彦超颔首,转头对宋宇文道:“宋侠士,可曾抓到贼首?”宋宇文振袖怒哼一声,当下将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王彦超听罢目中微显失落,沉声道:“不妨事,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伙贼子只消还在大周,迟早必落入彀瓮!”宋宇文点头,但终是咽不下这口恶气,一时铁青着脸,沉沉不语。
天痕问道:“王大哥,可知粮草烧了多少?”王彦超轻叹一声,道:“还不清楚,不过依目前看来,只怕不下四万石。”天痕大怒,忍不住要喝骂出来。王彦超回首对身旁的那名部将,道:“军需官,你在此查点,我先下山,事情办完,下来报我。”那名军需官躬身称是。
四人遂率众到韩陵山下。来到帐营,等安置弘刚等人之后,王彦超拉着天痕,微笑道:“月兄弟,来!我带你去见符老爷子。不对!你当称符爷爷才是!他前几日来我那行事,不料却闻这档子事,是以他便随我来了。”说着便朝一处帐营走去。
尚未及近,却只见一名生着紫膛脸的老将站在帐外,正自气呼呼地叱喝两名参将:“你们怎么守的?这么多人竟挡不住几个和尚,武艺高强又能怎样?身为我大周军士,就当精通武艺!想老夫小时年未束发,便能骑马射箭,岂如你们这般孱弱!”
天痕瞧得愣然。王彦超微微一笑,低声道:“你符爷爷便是这般暴烈脾性。”说罢便走上去,道:“符老爷子,何事动怒?”这人正是符彦卿,但见他气冲冲地道:“那些贼人适才从南面逃下山去了,这两个小子率领五百人守南,竟是一个人也没抓住,你说,这事如何善罢?”
王彦超挥手道:“罢了,这伙贼人确实不好对付,适才宋大侠与之对峙,都没能捞到好处,也不能全怪他们。”掉头挥手便让二人下去。
符彦卿叹了口气,王彦超笑道:“老爷子莫唉声叹气了,事已至此,也这能这般,幸是功不掩过,还不来瞧瞧您的外孙!”符彦卿瞧见天痕,惊疑道:“他是……”天痕恭恭敬敬地躬身道:“天痕见过符爷爷。”
符彦卿一惊一喜,对王彦超道:“你说他就是皇上收的义子月天痕?”王彦超颔首笑道:“符老爷子,收子之事皇上已下了禁令,命那晚在场之人不得宣扬此事,老爷子欢
喜归欢喜,可莫害了小弟我!”
符彦卿哈哈大笑道:“不会!不会!”说着拉着两人进帐坐下,一手拉着天痕,呵呵笑道:“皇上当真慧眼识珠,这孩子我一瞧便觉喜欢,宗训那孩子还小,若是他能瞧见有这么一个武艺高强的哥哥,定当欢喜得紧!”
天痕知他说的是柴荣后与符皇后所生的小子柴宗训,不禁会心一笑,心中一片暖然,道:“宗训才两岁吧,我听柴伯伯说起过,柴伯母最是疼爱他。”符彦卿哈哈笑道:“那孩子顽皮得紧,每日弄得皇后头疼不已、叫苦不迭。”
三人畅谈一阵,天痕方自将来此之前的事情简略说一遍,符彦卿道:“孩子,难为你了,这人世间处处凶险万分,下次可莫再意气用事了。”天痕点头。王彦超怒从心起,喝道:“想不到竟是南人来捣乱!”
符彦卿叹口气,道:“彦超,贼人抓不住也就罢了,但粮食可保住了?”王彦超皱眉道:“至少烧了有四成,不过幸得天痕拖延了时间,宋大侠发现得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只怕是颗粒不存也不为过。”
天痕忽地想起一事,道:“对了,我听他们说,博州贾章怀那厮运了一批粮食还没过来。”王、符二人相视一眼,不觉微笑,符彦卿道:“孩子,你别挂心了,那姓贾的早已被我们抓了,若不然我们也绝无可能追到这里。”天痕恍然大悟,方才明白。
待到傍晚时分。运粮完毕,军需官汇总来报。王彦超闻言良久不语,符彦卿不明问之,王彦超忽地长刀掷地,咬牙道:“整整六万石!”
是夜,天痕随王、符二人宿在相州城外的忠武军营地。天痕卧在床上,只觉周身酸痛、思绪紊乱,想是华丹青那一掌仍是余毒不浅,当下盘坐床上,运功行周天,忽过了一阵,灵台渐渐清明,猛地想起一事,登时一惊:“糟了!我忘了大事!”一念至此,心急如焚,当即连鞋也顾不上穿,便奔到王彦超帐内。
王彦超正在细数粮食、铜器账目,忽见天痕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不觉奇道:“月兄弟,你怎么了?”天痕当下将齐天元欲偷袭向训押送的漕粮一事和盘说出。
王彦超闻言顿时惊骇非常,当即召集忠武军诸将连夜拔营,又让符彦卿留守此地押送粮食,自己带着天痕、宋宇文、闫亚威率兵疾驰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