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武军兵强马壮,王彦超治军甚严,不及几日,众人行军便到了濮州。王彦超问过当地驿丞,得知今年五丈河因黄河泛滥而导致泥沙淤积,漕运不够顺畅,向训的船队只怕还没到达济州,不觉稍稍松了口气。
又过三日,军队到达大野泽畔的嘉祥县城,而此前王彦超派往济州通讯的士兵却回来报称向训已于昨日出了码头,未能来得及联系上。王彦超无奈之下,只得向当地县令赊借了二十余条本地渔民的小船,命各部将带领本部士兵在湖面上搜寻。
谁知这大野泽一经水患,已成了方圆八百里的水域,如此抓瞎乱撞,又岂是轻而易举之事。天痕先随王彦超整整寻了一日,毫无所获,不禁有些不服气,次日一早,便独自一人操船漫游,怎料竟是误打误撞,碰个正着。
天痕瞧见漕船上乱得不可开交,不觉惊怒交集,头顶一热,也顾不得去通风报信,当即风驰电掣般划了过去。
此时只因齐天元一语中的,霸天众人如闻雷响,身子一震,竞相回首,瞧见天痕,无不大喜过望,箭天欣喜若狂,扬声道:“天痕!”鲁残生哈哈笑道:“山主!你可算回来了!”曹彬、潘美二人亦是惊喜莫名。
天痕见得诸人挂念,好生过意不去,当下道:“天痕让大家担心牵挂,却是天痕的不是了!”鲁残生高声笑道:“山主不必介怀,待咱们杀退水贼,再来叙旧不迟!”
齐天元哼了一声,冷笑道:“区区一个黄毛小子,便引得你们欢天喜地,霸天山的人还真是鼠目寸光得紧!”
天痕大怒,喝道:“姓齐的,少废话!有本事功夫上见真章!看剑!”说罢疾步冲上,纯阳剑一抖,势走轸、辖双子星座,宛如朱翼,正是朱雀七剑中的一招“轸宿剑”。
只见齐天元也不见怎么动,倏忽一闪,已然月兑出剑光范畴,啧啧道:“数月不见,剑法也长进了不少!”
天痕见他步踏周天,足点八卦,竟是从容不迈,不觉暗自心惊:“这姓齐的当真了得,不过一年半载,竟是悟通了这天圆地方步,哼!会又怎样,就只你会么?!”当下双足晃动,也施展出天圆地方步,动如鬼魅幻影,剑光郁郁生华,攒如三星望月,一招“危宿剑”又自从袖间飞出。
齐天元见他亦步亦趋,毫不落后,一招剑势飞出却是不得不挡,心中暗自惊凛,冷笑一声,窥其剑势,“黑白问”刷地横格出三尺,挡下了这一记剑招。
两人一经交手,恁地如黄河泛滥而一发不可收拾,进退如电,眨眼间已是在甲板之上拆下二十余招。天痕气势如虹,二十八宿罗于心胸,剑光闪烁莫测,宛似霄汉星辰,浩瀚无垠,端的厉害无比。但齐天元终归乃是一代棋圣,算计之术,可谓天下无双,两人往来的一招一式,莫不了然于胸,直似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举手投足间,竟是从容不迫。一时之间,两人各逞绝技,却是斗得难分难解。
其实以天痕现下的武功,实难与棋圣竞相抗衡,纵使以死相拼,也充其量能勉强和其两败俱伤,只不过齐天元此前不曾料到会有人来救,是以手起尺落皆是贯注内力,只求速战速决,如此杀敌近百,真气精力皆损耗不小,也因此这时方才未能在数招之内将天痕击退。
当是时,只因天痕无端端地横插上一足,以致齐天元的计划被打乱,双方形势徒转,却是调了一个个来。向训一经月兑困,当即四方传令,指挥漕船将士稳住阵脚,占据船上要扼之地,围杀来袭的水寇。沅大冲、嗔道人、方正等人江南武人纵是武艺超群,但终是以寡敌众,不一阵,来袭之人便有七八个相继被杀。
方氏兄弟又惊又怒,枪点钺划,杀退数十个漕兵,直朝向训逼来,曹彬横刀来挡,三人卡在船廊之上,争夺不下。沅大谷眼见不成,当即撤出身来,鱼叉一点,刷刷刷三叉,旋即又刺死三名漕兵,又怒喝一声,道:“兀那汉子!”鱼叉龙头一探,便向曹彬刷地刺去。
天痕只见曹彬危急万分,却是顾不得齐天元,施展轻功,纵身扑上,一招“牛宿剑”逼得沅大谷退了三步,但谁知曹彬仍是只因片刻间的一分神,被方圆一钺刺中左臂,登时血流如注。
天痕惊骇欲绝,剑光陡转,扶摇直上,
一连飞出七剑,迫得方氏兄弟手慌脚乱,踉跄后退。鲁残生连忙让兵士将曹彬扶起,为他包扎治疗。天痕怒不可遏,目透杀机,剑花数抖,便向三人杀将过去。
鲁残生轻叹一声,猛听向训大叫道:“不好!”仓促间回首过去,只见齐天元青袍翻卷,银尺疾如闪电,领着二十几人在衔尾的两条船上冲来荡去,纵横捭阖,有如无人之境,不及过隙,那两条船上士卒被冲得七零八落,死死伤伤,四周海水竟是被染得一片血红。
吴正平见得四下士卒舍生忘死,也生了一些胆气,挺刀四处冲杀,已然双目血红,杀昏了头,此刻见得衔尾漕船要失,当即呼喝了百十众,船头一掉,踩着蹬板,便登上船去。
向训见状,登时吓得魂飞魄散,大声道:“回来!”但这些士兵早已晕头涨脑,哪里还听得进军令,纷纷奋不顾身地冲了上去。
漕兵甚众,船上江南众人猝不及防,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立时有几人被迫下水去。吴正平见猎心喜,狂吼一声,一刀朝齐天元眉间劈去,不料刀势未起,手头倏然一空,手上军刀已然不知所踪,只听齐天元冷哼一声,道:“脓包一个,不知天高地厚!”
吴正平一愕,眼前已无一人,猛觉后背一凉,便只见自己胸前半截血淋淋的刀尖,登时钻心剧痛直冲脑顶,一声呜呼,一头栽下水去。
吴正平一死,漕兵如梦方醒,尚来不及还神,便只见那青袍文士行如鬼魅,手起刀落,宛似虎入羊群,百十人顷刻间死伤殆尽。
向训隔船相望,气得直欲昏死,连忙命人放箭。齐天元夺下两船,当即驾船向南,眼神沉沉,忽地仰天发出一声唿哨,在各船上沅氏三兄弟、嗔道人、方氏兄弟等江南武人心领神会,纷纷摆月兑敌手,纵身跳水。
只听“扑通”之声不绝于耳,眨眼间船上人影全无,一时间四下鸦雀无声。众官兵朝水里射了数百箭,不见反应,只当他们借水遁逃,纷纷跌坐在地,大口喘息。向训望着远去的两艘漕船,又气又急,跌足不已。
天痕只觉不对,心念电转,忽地骇得血色全无,猛然大声喝道:“不对!他们要凿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