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楚鹤鸣捏了捏袖子下的拳头——就好像是一团火被迎头浇上了一层碎冰,在寒气跟余热的交缠中逐渐化为冰凉的液体,让人气闷郁结,却又发作不得。
而罪魁祸首却还在那儿一脸正经地问他,为什么?
楚鹤鸣忍不住怀疑,就算自己脾气再好,总有一天也会被她气得内伤,不,现在就已经内伤了!
“微臣愚钝,还望陛下能指点一二。”
“听说以前在公主府的时候,你同玥儿的交情还不错,所以要是派你去接人的话,玥儿他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八成是会赏脸的。”
这……
这也能算理由吗?!
“而且先前你跟神枭十三骑交手多次,倘若鬼王不肯放人,你也可以从旁相助……其实朕本不想叫你冒这个险,可是你知道的,要是派皇叔去了,就凭他的性子指不定当场就把玥儿做掉了,音儿也是,明着不敢忤逆朕,私底下还不定会惹出什么祸事来。所以,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切莫让朕失望了。”
镜月未央说得越是诚恳,楚鹤鸣心里就越不舒坦。
是了,靖王和彦音那两只醋缸招惹不得,万一让他们知道镜月未央如此大动干戈不惜代价,就是为了把柳浮玥带回来,指不定一鞭子就挥到马背上带兵遣将去——拦路了。
他们在镜月未央心里是不同的,至少,跟他不一样。
对于镜月未央这种“特殊”的信任,楚鹤鸣不免苦笑,心里微微有些酸涩,却是无从言诉。
“微臣,领旨。”
余光瞥见楚鹤鸣欲言又止,镜月未央抬眉:“你想问什么?”
“既然……陛下舍不得鹤鸣,当初又为何要放他离开?”
“这叫欲擒故纵,对付玥儿这种闷骚的性子嘛,当然要有耐心点儿。诸葛亮能七擒孟获,朕大不了也来个七擒七纵,就不信治不了那冰山。”
……这是真爱啊!
彦音和楚鹤鸣一走,镜月未央也不让其他人闲着,该造火药的造火药,该造大炮的造大炮,该练军阵的练军阵,该招兵买马的招兵买马,该屯粮的多屯粮……总之,一切都是为了保家卫国,不打战则已,一开战势必就要踏平天下!
诚然,镜月的兵力不如西冥,但胜在有钱,无论在什么年代,有钱和有权都是分庭抗礼彼此平衡的存在,再加上她从二十一世纪带回来的绝对武装,要完爆西冥铁骑,也并非是白日做梦。
不过话又说回来,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这句话到了镜月未央这儿,就成了擒贼先擒王,夺江山先上美人。美人有了,江山自然就有了。
只是这些个美人架子大了些,不给点压力一时半会儿还哄不过来。
好在镜月未央不着急,有的是时间跟他们慢慢周旋。
眼下,她有淮南王坐镇朝廷,有慕容晏招安民心,有百里将军“起死回生”重振军威,有靖王殿下的三万精兵奇阵,有彦音的雷霆炮兵,有楚鹤鸣的运筹帷幄之计……要得到天下江山,还不是跟探囊取物一般简单?
有的也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回想来到这个世界的种种,镜月未央不免感慨,当初情伤之至,根本无暇理会这些琐事,只偏偏落了个皇族公主的身份,又被那几位各有千秋的男宠搅得不能安宁,再后来为了求得安身立命之所,接手了这诺大的一个王朝,又迫于国家危机,才一步步踏上正途,直至如今,已难再罢手。
人长活一世,终有许多身不由己,但是镜月未央却不后悔来到这个地方,遇上这么些人,有他们陪伴在身侧,就算这一生都要与江山社稷为政,与天下万民同忧,她也不会觉得高处不胜寒。
窝在皇宫里当一个翘脚皇帝的日子过得飞快,每天逗弄逗弄小魔女,调戏调戏宗政玄宁,偶尔跟小银子调**,又拿怀孕的借口堵得他咬牙切齿,两个多月就这么飞逝而过,异常的闲逸而愉悦。
转眼就到了镜月未央的双十诞辰,之前出于各种缘由镜月未央一直都没好好过生辰,这回借着双十大寿,小银子说什么也要大办一场寿宴。
镜月未央见他起劲,便也没拦着,正好借此机会宣扬皇威,福泽百姓。
上次登基大典,镜月千修没有回来参加,这回寿宴倒是出奇地勤快,不但第一个回了宫,还带回了一件稀世珍宝作为贺礼——“阴阳白秀珠”,明摆着是要讨好她。
镜月未央拈起宝盒里那颗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珍珠状颗粒,对着阳光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也没瞅出个所以然来,不由蹙其眉头纳罕:“这是干什么的?”
“这颗珠子叫做阴阳白秀珠,传文是神医小说网妙春集上百种毒物炼制,毒物之间相生相克,炼化了出了这样一颗珠子,女人服之体格强健臂力无穷,男人吞之则容貌迤逦,据闻还能……”镜月千修一边说着,一边朝边上立着的小银子投去不怀好意的一瞥,“孕育孩儿,故而命名为‘阴阳’两字,取之阴阳变幻之意。”
“卧槽!真的假的?”镜月未央不由瞪大眼睛,捏着小珠子转了转,脸上是半信半疑。
这作用也太离谱了吧?不用动手术就能让人变性,这简直就是对现代医学赤一果果的挑衅有木有?!
“当然是……”看到小银子的脸色瞬间白了三分,镜月千修勾唇浅笑,眉眼间尽是不容挑拨的倨傲之色,毫无遮掩地彰显作为“大房”的强势气魄,“骗你的。”
“啧,我就说嘛!”见镜月千修欺负小银子欺负得起劲,镜月未央咂咂嘴笑叹了一声,把珠子放回到宝盒里收好,继而抬眸笑盈盈地望向镜月千修,“这玩意儿要是真有那功效,朕第一个就给你喂了。”
话毕,镜月千修的笑意瞬间凝固在嘴边,刹那间冰封千里。
小银子闻言想笑,然而碍于靖王殿下的尊贵身份,只能憋了回去,不过那上扬的眼角看在镜月千修眼里,反而变得更为刺眼。感觉到那股逼面袭来的杀气,小银子生生打了一个寒颤,总觉得自己以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可谁知道他才是最冤枉的一个!
谁说留在宫里就能近水楼台先得月了?这段时间陛下忙着养胎,连手指头都不让他碰一下,那种看得到吃不得的感受,比他们更煎熬好不好?!
“阴阳白秀珠乃是苗族圣物,采之天地精华,融元婴之心血,乃至阴至邪之物,服之可于半月之内增加三成内力,同时还有驻颜养身之功效,可永葆少女之美貌。除此之外,也有苗女用它来控制负心之人的心魂,从而将心爱之人囚于身侧,自此不离不弃……”慕容晏一边说着,一边款步走了过来,“微臣只当这是传说,没想到世间真有此物,靖王殿下果然好能耐。”
慕容晏说这话之前,镜月未央还没什么感觉,一听他解释完,镜月未央瞬间就觉得手里的盒子沉了上百倍。她就说嘛,像镜月千修那么死要面子装蛋的人,不是绝世宝贝怎么可能好意思拿出手?
一般人追逐此宝物,大抵是为了那驻颜之术,否则也是为了练功,镜月未央自动忽略了前面两条,唯独对那“控人心魄”的诡异之谈极感兴趣。
“控制负心之人的心魄?呵,这倒有点儿意思……你知道要怎么操作吗?”
“只要女子把胸口之血滴在珠子上,再让男子服下即可。”镜月千修俯身搂过镜月未央微微凸起的腰月复,眯起眼睛像是一只即将发怒的雄狮,“央儿这么问,可是想把本王千辛万苦寻来的珠子用在哪个男人身上?”
“没有啊,”镜月未央天真无邪地眨了眨眼睛,“我就因为好奇问问而已嘛!”
镜月千修自然不信,然而镜月未央不肯说,他总不能把珠子要回来吧?真是想一口咬死这个恼人的女人啊……
随后,除了彦音还在兢兢业业地跟鬼王上演火拼拉锯战,其他人能抽得出身的都陆续都赶回了宫贺寿,各种各样的贺礼一时间堆积如山,而所有的这些贺礼,都比不过楚鹤鸣送上来的那一件——
是夜,宫中张灯结彩喜气洋溢,百官赴宴围坐大殿,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女君寿宴,天下第一美人——
圣焰国七皇子被当做礼物献上。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大红锦布飞天漫舞,缓缓落定在玉人脚边。
月光流淌,三千青丝在夜风中乱舞,却见光果美人魅然一笑,宛若浴火之狐,又似氤氲水上的粉色芙蓉花:“恭祝女君福延千泽,寿享永年。”
“哗啦——”
镜月千修提手将地上的红绸卷起,覆回那精致如仙的玉肌上,转头对楚鹤鸣笑了笑:“鹤鸣,你这次破敌大胜,朕还未给你奖励,听闻你仰慕此人已久,本宫便赐你如何?”
楚鹤鸣闻言当即愣住,继而哭笑不得,扫了一眼这位与自己数番对峙,战场上叱咤风云的修罗战神,不得不躬身谢礼。
“谢陛下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