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头还有辛辣疼痛之感,他深呼两口气,拍拍脑袋,系紧麻袋,提着包袱便往杨府行去,未到近前,就望见府外头几个仆人正驱赶一个乞丐,忙走上前,果然看出那就是先前喝酒的老丐,他快步赶过去,掏出几两银子,朝老丐道:“老乞丐,你也莫在富人家外受气了,这些钱你拿着吧。”
老丐一怔,继而大笑,摆摆手扬长而去,直看得众人莫名其妙,一家仆道:“这臭要饭的原来是个疯子。”
说明来意,诸仆才让郭正进了府,在偏厅喝过一碗冷茶,管家才出来与他说,薛掌门正与诸武林人物在大厅商议要事,不得闲暇,请他等候片刻。
郭正无可奈何,闲坐无聊,慢慢踱将出去,穿过前院,倚着月洞门往外瞧,只见大厅之内已坐满了人,俱是在本城的英雄豪杰,许多他都是认得的,只有最上二人,温文俊雅,却是从未见过。
自然他也猜得出,这二人是鼎鼎大名的孔孟二圣,细细瞧了瞧,暗暗赞道:“果真都是个人物。”不久众豪杰散去,他忙赶回偏厅,等着薛丹枫过来。
约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薛丹枫才从后厅步将出来,道:“郭公子,有劳了。”
郭正把包袱捧上,请他看看衣裳,薛丹枫摆摆手,从怀中掏出银子来,正要给郭正,忽瞧见他腰间的麻袋,微微变色,诧异道:“这两个麻袋,你是从何得来的?”
郭正一怔,暗自纳罕:“这麻袋有什么稀奇?为何他竟如此在意?”便道:“这是我和老乞丐喝酒,他送给我的。”
薛丹枫点点头,又问道:“那你可知那乞丐去了何处?”
郭正道:“老乞丐在府前乞讨,被恶仆赶了走,如今我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薛丹枫听了此话,脸色一沉,拿起包袱径走了进去。郭正真是模不着头脑,不知他为何如此在意一个老乞丐,收好银子,便出了杨府。
第二日他在麻袋里灌满了酒,系在腰间,往铁鹰门去,路上却发觉有许多乞丐在偷看自己,正觉奇怪时,迎头又有一丐走来,道:“这位公子请随我来。”
郭正道:“我与你素昧平生,随你去做什么?”
那丐笑道:“公子自然不认识小的,是本帮帮主请公子前去喝酒。”
郭正大奇,道:“贵帮帮主是什么人?我与他见过么?”
那丐只道:“公子莫要多问,去了自然就知道了。”郭正想了想,忽有所悟,心道莫不是那老丐是他们帮主?惊奇之余,便跟着此丐走了去。
二人出了城,离了官道,往密林深处渐行渐远,不时会遇上三三两两的乞丐,初时郭正没有在意,后来才猛然发觉,每个乞丐的腰间都系着麻袋,或多或少,最少的只有一个,最多的却系了八个,这时他才醒悟,心道:“老乞丐有九个麻袋,看来这帮主就是他了。”
出了林子便是一片空地,地上摆了几坛酒,郭正一瞧,果然看见那老丐坐在树下喝酒,忙走上前,笑道:“老乞丐,想不到你是大有来头的。”
老丐笑道:“昨天没有喝够,今天我们再来喝个痛快。”郭正提起一坛酒,灌了两口,道:“我一定奉陪到底。”
喝去大半坛子酒,郭正问道:“老乞丐,既然你是丐帮的帮主,昨天为何还要去杨府乞讨?”
老丐“哈哈”一笑,道:“这也没什么好说的,喝酒便是了。”
本不想提,经不住郭正不断的问,只好实话与他说了。原来这老丐先前一直在京师山东,追查祸害许多姑娘的采花大盗,后来得到消息,说是采花盗已暗地里到了苏州,欲借“品花大会”之机,搜寻苏州貌美女子,而后作案,于是老丐也千里迢迢赶了过来,不久之后华远亭得到消息,便请他前去杨府,与诸路豪杰相会,商议铲除魔教之事,老丐欣然前往,谁知来到杨府朱门外,还未通报身份,就被家仆当作乞讨之人赶了走。
老丐笑道:“有钱人家向来是这个样子,我也早习以为常了。”
郭正叹了一声,遭富人家奴的白眼,他又何尝体会得少?他听老丐说起采花盗,倒有些担心,问道:“老乞丐,那采花盗是什么人?”
老丐道:“这采花盗武功极高,行事隐秘,为祸十数年,倒无人知道他的身份,我追查了他数年,交过一次手,可惜让他逃了去。”
郭正大惊,心道这采花盗如此厉害,要是安妹妹茵妹妹被他瞧上,只怕难以设想,忙道:“老乞丐,苏州满城都是好姑娘,你可要擒住那采花盗,莫让他再去害人,我的武功虽然不好,你若用得上我,就尽管吩咐。”
老丐一笑,道:“你也会武功?是何门何派的?”
郭正报了师门,老丐摇摇头,道:“你这几手‘鸡爪子’武功不成,莫说采花盗了,就算区区一个魔教教徒,你也对付不了。”
郭正自打败了鲍大常,满以为自己武功了得,听了这番话,自然很不服气,道:“既如此,在下想请前辈赐教几招。”
老丐笑道:“臭小子酒量不大,脾气却硬得很,来,喝过酒,我正想啃啃‘鸡爪子’。”言罢躺在草地上,右手支撑着脑袋,左手招呼郭正进招。
郭正奇道:“你这是做什么?”
老丐道:“我全身不动,就能打赢你。”
郭正嘴角一撇,道:“吹牛,老乞丐,既说了大话,等一下可别耍赖。”老丐见他如此啰嗦,倒很不耐烦。
打斗比的就是拳脚,老丐浑身不动,郭正实是想不出他有何法子取胜,道一声:“老乞丐,我可出手了。”话音未落,起手为爪,凌空而下,径往老丐肋下击去,正是一招“直落云霄”,他心想老丐既瞧不上本门的武功,自己便施展最得意的招式,也好让他刮目相看,见识见识本门武功的厉害。
这一招极是刚猛,郭正见老丐真个不闪避,怕伤着他,忙收敛力道,谁知手刚碰着老丐,猛地一股力道反冲而来,将他震得一倒在地上,而老丐却分毫无伤。
郭正大惊失色,爬起身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明明打在你身上,怎么我自己反倒摔了出去?一定是你动了手,只是太快我没有看清楚。”
老丐抱着酒一边饮,一边道:“你不妨再试。”
郭正又接连使了几招,或抓其下足,或攻其百会,每次都是一碰着老丐的身子,就不由自主的震开,往后跌倒,他疑惑不解,只好认输,问道:“老乞丐,你这是什么武功?怎么这么厉害?”
老丐把酒坛往他怀里一扔,盘膝而坐,笑道:“这是内家功法,你每次打在我身上,我都是用内力将你震开的。”郭正想起那日薛丹枫甩袖之事,恍然大悟。
“但凡江湖中人,纵然他的招式如何精妙,若无内功辅助,也只是外强中干,没有用处。”老丐接着道,“少林武功博大精深,可王名扬只精于外家功夫,于内功心法却不行,他门下弟子,更是皮毛也没有,王掌门此次参与正道会盟,其心可嘉,但仅凭意气用事,只怕是要将许多弟子送进阎罗殿了。”
郭正听了此话,于武学又有一层心得,忙道:“老乞丐,不如你教我内功心法吧。”
老丐摆摆手,道:“不成不成,你是铁鹰门的人,我若教你武功,可是犯了江湖大忌。”
郭正道:“你不教我,那我此去不灭山,定然是回不来了,那时可少了一个跟你比酒的人。”
老丐一听,眉头一皱,点点头,道:“这倒是,若是你这臭小子死了,可没人再跟我比酒,你可死不得,只是你又不是敝帮弟子,这真叫我为难,罢了,就传你一套‘行气真诀’,虽是粗浅的内功心法,也足够你自保了。”郭正大喜。
当下老丐便将“行气真诀”传授与他,又指点其中要义,正说话时,林子里钻出个乞丐来,郭正一瞧,见他腰间系着八个麻袋,心想此人在丐帮的地位可不低。那丐行将过来,朝老丐道:“老祖,华掌门薛掌门求见。”原来老丐嗜酒如命,将腰间麻袋做成了装酒的酒袋,江湖人敬重于他,皆称之为“酒袋老祖”,久而久之,丐帮弟子亦不称其“帮主”,每参见只呼“老祖”。
酒袋老祖也不起身去迎,只道:“陆长老,请二位掌门过来吧。”这姓陆名隐机者便应命而去,郭正知不能久留,亦起身告辞,老祖便道:“郭正,那两只酒袋乃是老乞丐的信物,它日你若遇上难事,可以此为据,号令天下丐帮弟子,只不过本帮帮你一次就要收回一个酒袋,你可要好自为之。”
郭正大喜,没曾想酒袋还有这个大用处,他拍拍脑袋,道:“早知如此,昨日就该把你的酒袋全赢过来。”酒袋老祖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