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就到了五月,扬州的天气越发闷热起来。不少驻在城里的兵丁耐不得热,月兑了盔甲,只穿着单衫扛着长枪在城中四处晃悠。
大胜建奴之后,明军颇有骄态,虽然曾志国整治几回,效果却是不佳。
他心中也是明白,城中守兵折损极大,各将对手下的兵丁都放松了些,若不然,各营明军都失了不少同袍兄弟,原本军纪便是不佳,再纯以强力弹压,只怕是适得其反。
大明军队到了这个时候,怕是神仙也回天乏力。扬州驻军还能打一打,敌人着紧攻城时尚不崩溃,已经算是了不得了。
耽搁了几天后,对曾志国颇为不满的史可法依旧任命他为淮扬镇的中军副将,依旧将防守西门的重担压在了曾志国肩上。开协之后,曾志国算是名正言顺的领起了两营兵,在给忠贯营和原本的营头补充了一些兵丁之后,他麾下已经有了满满当当四千出头的部卒,在扬州城中,已经是麾下实力第一的武将。
想来,史阁部还是觉得曾志国忠诚可用,前几日的争执算不得什么。
至于是否是张威与杨英明在其中也起到了作用,曾志国并没有追问,也并不打算知道。
“树木越来越茂密繁盛了啊……咦?”
曾志国站在城头打着望远镜观看着建奴的动静。在消停了七八天后,建奴突然又出动了大量骑兵与明军的侦骑交手,几次下来明军吃了大亏,现下又恢复到大战之前的状态————明军对清军的动向只能依靠在城头眺望才能略知一二了。
骄阳似火,在郁郁葱葱的林荫树木的遮蔽下,建奴的动静越来越隐蔽而难以发现。原本曾志国要观察半天,才能偶尔发觉一小队穿行在远方林中的建奴骑队,而今天他却是突然发觉,有一队百余人的骑兵突然奔驰到了城下不到两里的地方下马,然后只留下小队骑兵四处巡查,其余的建奴下马休息,在树荫下或躺或卧,有的取出身上的葫芦饮水,有的躺下休息,还有的建奴拿下了大帽子扇风,露出剃的发青的头皮乘凉。
“坏了……”
清军的战斗教材虽然是一部《三国演义》,不过曾志国相信对方的将领并没有蠢到用这种办法来吸引城中的明军出击……唯一的解释就是,清军越来越骄狂自傲,攻城失败后曾经低迷的士气已经恢复,而侦察的范围又重新与扬州城这么接近,这也只能说明一点:清军的火炮就要运到战场,重新攻城的那一天,很快就要来到了。
大难在前,心事重重的曾志国下了城墙。
他不相信这一次能守住城池。在清军的那些红夷大炮面前,扬州厚重坚实的城墙如同豆腐一样软弱,可能只要一炮过来城墙就被轰塌,然后大队的建奴就可以轻松的杀进城来,曾志国相信,清军只要一次冲锋就足够了。
城中八十万明军将士与官绅百姓,尽成鱼肉矣!
“将军,营旗做好了。”
曾志国一下城头,亲兵队长王晓喜滋滋的扛着一面新做成大旗迎风招展,一头张牙舞爪的恶龙扑面而来。明军的军旗可以绣上各种不同的画像,在曾志国的坚持下,他麾下的两个营以后将在这面恶形恶状的龙旗下战斗了。
在曾志国看来,不管龙的图腾传说怎么荒诞不经,身为华夏人的后裔,他将为站在这面军旗下战斗而感觉异常的骄傲。
在营旗之后,就是曾志国自己的将旗,一面绘着“曾”字字样的大旗同样威风凛凛的被他的亲兵扛在肩头……从这一刻开始,曾志国感觉自己真正的融入了这个时代,不管如何,他个人的映记已经与这一段历史水如交融,再难分割。
除了忠贯营外,他原本的半个营也补齐了数字,做为曾志国起家的第一个营头,自然也要取一个响当当的名字。在两面大旗之后,一群军官恭恭敬敬的站在曾志国的身后,在曾志国的默许之后,他们开始热烈的讨论起来。
“大人,标下觉得不如叫曾字营就好。”
亲兵马红俊已经当了把总,他迫不急待的要把这个营再打上一些曾志国的烙印。在当时用将领的姓氏或名字中的一个字做为营号也是常有的事,并不稀奇。
“曾字营太普通了。”王晓显的胸有成竹:“大人是何等勇力,属下觉得不如叫杀神营,这样咱们整个营都杀气腾腾,以后在战场上无往不利啊。”
“噗嗤……”曾志国虽然郁结于胸,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不如叫刚锐。”
“那还不如用选锋。”
“跳荡也行啊。”
“锐健营也不错,我想大人会喜欢的。”
一群军官和亲兵们争的面红耳赤,曾志国微笑着打断了他们,笑道:“都不必争了。本将早有决定,就叫天雄营好了。”
明末花样繁多的军号之中,曾志国知道关宁军是装备最精,战斗力最强的雄兵,不过这支骑兵部队已经是清军阵列里的前锋,而洪军与秦军已经消失在历史的潮流之中,天雄军也曾经是一支劲族,不过它同样也是在与清军的做战中消失了。
虽然它已经全军覆灭,不过曾志国认为这无损于它的光辉……它有一个允文允武的主帅,它是在人数劣势下以寡敌众,在主将战死后也并没有投降,而是殊死博斗抗争后才全部壮烈殉国……曾志国希望他的部队也能做到这一点,如果有一天他也步上卢象升的后尘,他也绝对不会感到有一点遗憾的。
至少在现在,曾志国发觉自己壮烈殉国的机会还是比较大的……
“曾将军,将军留步。”
正当曾志国与部下们都陷入沉默的时候,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扭头一看,却是王秀楚。
“先生少教……”
虽然疑惑对方为什么来找自己,曾志国还是停下脚步,向着王秀楚拱手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