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山的清晨,仿佛被云雾清洗过,格外的清新,老林子特有的味道还带着点点禾草的甜香。一大早钟声已经敲响,遵照昨夜薛逸的安排,所有的弟子集中到了卷云阁前。也许从未有过这样聚到一起,有些不太习惯。但是新掌门昨日在大殿的一番宏论让大伙既欣喜期待,有四六难懂,私下里议论颇多,这早间聚集一起,当然是你一言我一语的,乱哄哄。
薛逸撑撑懒腰,扭扭脖子,走出了卷云阁,朝阳落到回廊上,红色的脸上似乎如一团鲜艳的旗帜,透亮透亮的,更显几分特有的神采。薛逸做了个推手的动作,对着太阳打了喷嚏然后大声说道:今天是个好天气。
院子里一阵哄笑。薛逸一看道:“咦,你们大伙都到这里干嘛来?
玄光恭敬上前施礼:“掌门师叔,今天不是您要安排大家来的吗?”
薛逸微微一笑道:“哦,我是让你,哎!不是让大伙站这里,是去山门外!”
山门外?这掌门又要出什么妖招儿。“这么好的天气,我们大伙去山中走走不好吗?恩,呼吸下新鲜的空气,打打拳踢踢腿,天天锻炼身体好,老师没教你们?”
“锻炼?难道掌门师叔是要教我们练剑?”玄空说了一句。
“练剑?我也不会!”薛逸摇摇头:“不过跑步还行,咱们走出山本,绕着林子跑一圈!”说着,薛逸轻快的放开腿脚头前跑去!
“跑步?这这”玄静恼怒道:“这算怎么回事!”
玄清道:“早课不做,让我们到这里来,还要跟他去疯,师父尸骨可还躺在前殿呢!”
“哎!诸位诸位!诸位师兄,我看掌门师叔一定有话要说,我们且跟上去听他怎么说。”玄风是老实人,反正他认为既然掌门说了一定有他的道理。
“哼!你们要自搞一套,是你们的事,兄弟们徒儿们,咱们跟上掌门”玄木现在是打定主意,既然昨日新掌门帮了他的腔,如今正好贴上他的势头,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我玄木今后就是新掌门的铁杆,将来大王观还不是我的天下!以前是受到玄光这些年轻力壮的排挤,无奈放弃了手中后厨的权柄,如今正好来个咸鱼翻身。
他这里如意算盘叮当响,当然是积极响应,经他这么一招呼,很多人动了,玄木毕竟是玄字辈的老人,身边师兄弟也有几个死党,底下也有十几个弟子,这样一来,旁边那些玄字辈的中立派,一想:得,这边风头正,跟着去吧。呼啦啦去了大半。
玄空脑瓜子转的快,当即带着自己的两个小徒弟跟了上去。院子里只有玄清玄光玄静玄风四个。
“师父,我们怎么办?”底下弟子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站那发傻。
玄光说话了,他的脸上闪过丝丝光彩,看着薛逸的背影,眼睛里充满了笑意:“各位,我看掌门既然说了,我们就跟上,玄风说的对,他没说话,我们怎么就肯定是好是赖?难道我们自立一派不成?”
“连你都这么说!”玄清奇怪,平时持重的玄光竟然如此说话,深深叹了口气道:“师父啊,你老人家选的什么接+班人!这大王观还有盼头吗?”
“师父!他们都走了!我们”说话的是玄清的弟子妙恒。
“都去!都去!”玄清气恼的朝妙恒踹了一脚,老胳膊老腿的还挺有力,一下就将妙恒踹的跳起来。
“走吧!别让弟子们笑话,以为我们私下结党”玄光说着带着弟子们跑了去,玄静向来是跟着玄光走,玄风当然是个老实人,加上玄光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玄清再怎么样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好跟了上去。
一场有些怪异的早间集会,薛逸这个貌似滑稽的指令,在无声的犹豫之中总算得到了完全的贯彻。
跑出山门,沿着山道拾级而上,眼前就是老林子,山风吹来,无限舒爽,淡淡的云雾缭绕在林间,草儿上滚动着精亮的露水,鸟儿在啾啾,偶而还能看到几头野山羊在崖上蹦跳,还有野鸡在茂密的枝叶中咕咕的叫唤,几头山兔儿听到林外的动静,张望了几眼,嗖的转入草丛
一条山涧从林间穿过,在山崖下汇成了几处深潭,然后涓涓而去
看到这些,薛逸似乎更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转头看着身后呼啦啦的几十人,那些道士算是做惯了农活,但其中也有些年老体衰,有些吃不住。好在薛逸并没有跑的太远,在林子里的空地上,薛逸找了块山岩坐了下来。
大伙陆续的围拢。期待的目光看着薛逸。
“你们大伙说,这山美吗?”这是薛逸鳖了半天说的第一句话。
众人都不知薛逸葫芦卖什么药,面面相觑,却没有人作答。
薛逸似乎在自言自语的感慨“嗯,太美了!这么美的地方怎么能不养人呢?”说着转过头来大量众人:“看你们一个个的面黄肌瘦,就连刚才跑了山羊也比你们有劲儿!这是为什么?”
薛逸的目光越过众人,兀自扫视四周,沐浴在晨风中,脸上似乎更添了几分神采“生活懂吗?你们不懂生活,我才来这里半天,我就爱上了这里。可你们却没有,既然你们不爱这里,当然这里的山山水水就会遗弃你们,所以你们一个个的药饿死山林。”
薛逸的话题虽然有些奇怪,但是似乎有些道理。“你们看,这么多的生灵他们都能够在山中生活,可我们为什么不行?因为我们不懂这里的规则,适者生存,我们连自己脚下的土地是什么都没有弄清楚,就想在此地立足,怎么可能?你们大伙说是不是?”
“所以我们就要改变!”
有人开始叫道:“掌门师叔祖,那您说我们怎么变?”
“说的好!”
薛逸看到了那个说话却是妙才。说实话,他早就觉得眼前的薛逸是天神,倒不是是昨夜的一个玉米饼,还有他的功法神迹,更多的是他觉得薛逸身上有着这个世界没有,但是却是他非常想要知道的东西。这是他的师父,师祖他们不具备的!
“说的好!问的好!变则通!我感觉我们首先得爱这里,爱我们大王山,恩用你们的话说,要敬天地敬山神,但这种敬不是拜拜他烧点香就好了,而是要发自内心,并且融入其中。我们就像这山中的兔子、狼、羊一样,学会生存!生存知道吗?”
“您让我们变成野兽?”玄静嘟囔一句。
“野兽怎么了?你们觉得比他们高贵?”我看你们吃没的吃,为了点玉米面争来争去,还不如他们呢!”
“你!”玄静开始有些发火,可是话还没完就被玄光一把抓住手,抬头正看到玄光犀利的眼神:“听掌门说。”玄静砸吧嘴,红了脸没说话,蹲到了一边。
“你们看,这山中有草,很多是吸取天地灵气的,对于世俗来说乃是良药,这些山中的生灵长的那么肥壮,就是吸取了山中的灵气仙气。可我们却吃的是不适合在此生长的稻米,产量低不说,果脯都难。他们都是世家罕有的神药,是上天赐给的仙家妙物,一般吃了至少能延年益寿,有病的还能治病。你说我们是不是身在宝山却不知宝物为何呢?”
众人一听,觉得薛逸说的似乎十分有理。
玄清道:“掌门所说,我觉的有道理,我们也有采集一些药材,但是药材也不能当饭吃。”
薛逸道:“我说大家修道修呆了吧,药材当然不能当饭吃,可以换银钱,银钱可以买粮食,难道自己种的粮食就是粮食,买的就不是?此外好友这些山中的活物,我们也可以”
“掌门,我们修道之人有戒律,不得造杀孽,难道掌门让我们杀野兽?”玄静忍不住反驳道。
“杀?这叫杀吗?我们乃是取!这是生存之道,求生之能。在我看来,天生万物均可取,这和杀伐欲夺是完全不同的,一味滥杀才叫杀孽。狼吃羊,而虎吃之,虎死化土,土生稻米,我们人吃稻米,请问我们算不算杀了虎狼和羊?”
“这这是胡说!”玄静无法回答,只好迸出一句。
“连你也认为不是,那不就是了,所谓天道循环,人死了同样要归土,要是我们人在山中不慎落入虎口,也不就是和狼、羊一样?我想请问,你们遇到了老虎,逃不掉要被吃,你是让老虎吃呢,还是杀了老虎吃了他?在生存的法则上,没有贵贱,只有适应,我们都是这天道之中的一滴水而已,又何必装什么圣贤!况且圣贤不是装就能装出来的?道家不是说悟道吗?如果连这也无法领悟,那修行有何用?就算哪天修成了仙,那也就是个傻仙,笨仙!”
“这些恐怕连野兽都懂的道理,为何我们这些修道的却不懂?”这番话顿时让在场的玄字辈弟子们陷入沉思,这些人平时还是学了些道术的,对于道的领悟也有一二,薛逸的话顿时在他们心中激起了几分波澜,是啊,这是他们从未想过的?
薛逸却摇摇头,这些在他早年上中学就和同学争论过,而今只是拿出来套上修道的外衣而已,看来真理就是真理,放在哪里都能发光啊。这是薛逸的心中所想。
“所以从今天开始,只要愿意,我们大王观可以吃肉,但是却不是滥杀,在杀兽吃肉之前,要敬奉神明,超度亡灵。也算是对的起他们了!我们也是无奈之举,如果等到有一天我们有了发展有了银钱,那就可以买粮,不必再杀他们了。”
薛逸没法,因为他知道这些人都是模样上的清教徒,让他们贸然接受,可有些难啊。好在他们不是和尚。可笑的是,他们可以吃猪肉,却不能自己动刀子。你说这不是装B是什么?
那些年轻的,早已举双手赞成:“好!掌门叔叔祖,我们支持!”说着他们还不经意的甜甜嘴,看来他们这些人早就馋了,说不定还有偷偷出去烧烤的呢!
薛逸笑笑但随即将自己昨夜和玄光所说的计划合盘推出,这下子让玄清他们没话说了,原来这新掌门并不是一朝头脑发热,发一通狂悖谬论,背地里却又如此详尽的计划。尤其是在俗世建立会社的提法,师父悲鸣道人就提过,但是并没有这么详细的筹谋。
最重要的是薛逸描述的前景实在让大家憧憬和期待,
“大王派要继蜀山之后成为中土道门魁首!”这个宏伟的蓝图不能不激发多数弟子的热情。
“还有一点,”薛逸朗声道:“你们大家都叫我掌门师叔、掌门师叔祖,其实我的年纪还没有妙才大,我还没这么老。以后大家就不要这么叫了!在我看来,大家都是我的兄弟、家人、亲人,我们之间不应该有这种隔膜。今日起,你们就是我薛逸的兄弟,从年龄来说我还应该敬重几位玄字辈的,比如玄木、玄清、玄光还有玄静,你们都比我年长许多,差不多我父伯一辈,你们天天对我施礼称颂,我还怕折我的寿呢!”
薛逸的这番谦恭,让玄字辈的老人都大为惊讶,同时不得不深深的愧服!甚至对自己先前的不敬甚微后悔!人心不是石头,人家一个半点大的孩子有如此气度,自己活了大辈子了,怎么能如此小鸡肚肠。
“掌门,您万不可这么想,我们大王观离开尊卑分明,您能如此看重我们,我们甘愿为你驱使,我看得出您是有大才之人,师父看来没有错看你!以后但凡拆迁就是!”这是玄清的话。
玄光心道:“你个老家伙还算识相,这个掌门乃是神人异人,我昨夜早就被他振服了!”不过今日看到如此场面,尤其是他的一番宏论,再次让玄光佩服。玄静早已经从坐地变成束手而立,看来他也已经信服。尤其是当薛逸提到将他任命为外院执事,更是心中颇有惭愧,自己那么对人家,人家却委以重任,这就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还能怎么说。
很快按照薛逸的安排,开始各自分工,玄风玄空被派往沅江镇负责送邀请。这邀请函还是薛逸费了一夜想的,文辞大意就是:大王观忽然发生神迹,一道玄光从天而来,掌门悲鸣道人原本是蜀山第一千六百零八代正传弟子,乃是隐士高人,如今被天神谕示,即日升仙,此乃盛事,故而前来报官,大王观准备设祭天道场,邀请各地名流商贾前来观摩,共襄百年不遇的盛举。还设立的仙禄,提供大家恭迎。第一等仙禄:五千两,第二等仙禄:三千两,第三等一千俩,此外还有八百、五百、三百不等。说明这些仙禄可随之祷告上天,增福增寿,并得以上期供奉在卷云阁仙禄宝位上,受香火供奉。
安排了这些,然后又开始让玄静挑选弟子中相貌好的,懂剑术的,排练剑阵。玄清安排排演仪式上的钟鼓、祭天舞、旗幡等。
玄木则负责召集弟子在卷云阁附近搭建祭天台。至于玄光挑选了一波弟子跟随着薛逸进山狩猎采药。
如此布置停当,薛掌门在大家整装待发之前还最后做了一次动员,交代了相关事宜和注意事项。说了一句从此后数百年一直成为大王观经典的话:“你们每个人都代表大王观,只要有一个人在,大王观一定继续兴旺,直至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