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了,杜宇非一下车便拉着因子往附近的超市走。一下午的等待不是白等的,因子家附近的地形都被杜宇非踩熟了。因子又用钦慕的眼光看着这个让她如此纠结的男人。他在因子心中的形象依然还是如神一般的高大,他做的事情依旧是那么不可思议。她已经不想去问那么白痴的为什么,因为杜宇非在她眼中就是个神人无所不能。
“你还是把衣服穿上吧,外边那么冷,南京不比厦门。”因子还是心疼他的。
杜宇非披上外衣,把因子裹在那件超级大的羽绒服里面,两个人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心贴心的传递着体温。
走到超市,杜宇非拿了两瓶洋酒和二锅头,还买了一些下酒小菜。尽管自己平时是不喝酒的,但是想必因子的爸爸会好这口,这招投其所好也让因子感觉特别温暖。这样的一个男人,他居然对自己的家人也那么体贴周到。因子身上的那股怨气不知道何时开始已经烟消云散。
两人回到家,因子的爸爸早已经准备好一桌好菜,就差杜宇非带的好酒了。因爸看到酒很是高兴,笑得乐不可支,“自打住院起到现在我好久都没喝过酒,她妈也不让我喝,今儿个算是开恩了。以后常到我们家来,哈哈。”
杜宇非:“叔叔,酒这东西喝多了伤身,阿姨是为你好,今天叔叔那么高兴,我们就少喝一点,喝洋酒怎么样?”
因爸:“成,平时也不喝那玩意儿。今儿个家里热闹,我高兴,喝啥都高兴。”
因爸把家里珍藏的酒杯拿了出来,杜宇非帮着把酒倒上。因妈一边给杜宇非夹菜一边给因子夹菜。因爸做得一手好菜,这些家常菜从杜宇非出道这么多年来就再也没有品尝过。他好喜欢这种味道。一口气就吃了三碗饭。
因子看着杜宇非亲切的跟自己的家人打成一片,与平日里那个面对陌生人相当沉默的杜宇非大相径庭。她分不清他这是在虚情的表演还是发自内心真心的流露。但无论是哪一种,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因子。因子看在眼里,眼眶顿然润湿,视线微弱的模糊了。
饭后,因妈收拾着碗筷,“这孩子,真不懂事儿,愣在这儿干嘛,不去招呼客人。”
杜宇非:“叔叔阿姨,我们出去走走,晚一点我送因子回来。”
“慢慢出去散散步不用急着回来。”因爸偷偷跟因妈说,“这孩子我喜欢,一看就知道是个好孩子。你别说洋酒还真好喝。”
“瞧你这点出息,两瓶酒就把你给收买了啊。”因妈跟因爸老两口特别逗,他们都曾经年轻过,看得出来因子跟杜宇非的感情。他们也确实打心里的喜欢杜宇非。
因子跟杜宇非肩并肩的走着,“你给我爸妈灌什么mi药了,他们怎么对你那么好。”
杜宇非:“谁让我长得人见人爱车见车载花见花开啊。”
因子:“少臭屁。”
杜宇非:“说实话,我挺喜欢你爸妈的,感觉特别温暖。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家可以这么温暖。”
“家不都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从小在家庭关爱下长大的因子开始理解杜宇非的成长历程与家庭背景的影响有多深。
杜宇非:“我父母在我7岁那年就离婚了,差不多在我童年的黄金时刻里没有一刻感受过今天在你们家的这种温馨舒服的感觉。他们也是有感情才结婚的,结婚之后就为一些琐碎的事情不停的吵,我爸那个时候是个穷书法家,没人欣赏他的才华。他事业失意心情也不好,母亲又为家里的事跟他吵,受不了干脆就离婚了。慢慢懂事后,我就发誓我一定要努力的赚钱,赚很多的钱,如果我爸那个时候有钱也许我们家也会跟你家一样温暖。”
杜宇非从未向任何人说起过家里的事,也从来没有向现在这样把内心世界敞开,因子就是有这种能量。面对因子,他总有强烈的倾述欲,他想让她理解他的世界他的生活。
杜宇非:“小时候我的成绩本来一直都非常好的,我妈为了给我买钢琴给我买玩具省吃俭用,我爸又给我妈吵,说家里本来经济就不宽裕了还要给孩子买这些贵重的东西。上中学的时候,我突然有一种非常强烈的赚钱意识,然后就跟着一些大人学做买卖,有时候甚至逃课去卖盗版光盘,那个年代很流行也很好卖,我几个晚上就可以卖几百上千块。在当时已经是很大的一笔数了,有时候甚至比我父母的一个月工资还多。后来因为经常逃课被我妈知道了,她很伤心,很失望。我告诉我妈说我不读书一样可以赚很多钱,我一定会让她过好日子。她说,我那么辛苦的做事是为了让你好好读书,既然你不听话,你自己的路你选了就不要后悔。后来,高二的时候我就退学了。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我不怪任何人,我也绝不后悔。退学之后,我一个人去了广州,听说那边的衣服特别便宜,我就从那边拿了一大批货回来做服装生意。但是那些服装款式根本不适合本地市场,基本上是亏本的。后来又跟朋友合伙开了厦门最早的一个黑网吧,开始慢慢熟悉了解网络之后,我发现网络世界太神奇了,那里有太多我感兴趣的东西,但是自己自身对于计算机网络掌握的知识根本跟不上我想要了解的脚步,我就开始去书店找相关的书自学,为了省钱我每次都会在书店泡上好几个小时,把书本上的东西都用脑子记下来,然后回去再记录在笔记本里面。我甚至还去集美大学报了一个夜班,专门学习计算机应用和互联网技术。黑网吧生意做得很火,那个时候来网吧的什么样的人都有就结识了一些社会上的朋友,后来跟他们一起我又迷上了赌博,可是每次我都是输钱,输了很多钱,把我那些年的积蓄都快输光了。后来有个高人指点我,赌博是种存在不公平的游戏,你想要赢,就必须让自己从赌博的性质中月兑离出来成为局势的操控者。那个时候我才恍然明白过来,这个世界一山还有一山高,原本以为我能赚到这些钱已经很了不起了,接触到老千这行我才知道赚钱还有很多途径,一夜之间就可以赚到我之前千辛万苦赚来的积蓄。而这也是拿命在赌博,越是零投资高回报的赚钱项目,风险也就越高。每一步都必须走得很小心不能行差踏错,走错一步也许就会命丧黄泉。我的人生从此开始就已经不可逆转的走向了这个深渊,不管它有多深,我已经跳下去就永远不可能回头,只能越陷越深。”
因子认真的听着杜宇非的传奇故事,原来他的人生也是经历了如此波折才练就了现在刀枪不入无所不能的神。
“为什么不能回头,只要你想,为什么不可以?”因子不解。
“这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杜宇非紧握着因子那冰冷的手,将它揣进他那温暖的衣服口袋里,然后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我现在做到这个位置上,不是我一个人的力量,是很多人跟着我一路打拼过来的,我现在事业做大了就过河拆桥你觉得可能吗,就算我想,那些人也不会放过我,他们还要靠我养家糊口。现在是很多双手很多双脚推着我不得不前进。我的人生早就不是为我自己而活了,权利越大责任也就越大。你现在还小,也许还体会不到。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因子:“你这样活着不累吗?”
杜宇非:“累,活着本来就是一件很累的事,但是只要还活着,我就会尽自己能力做到最好,心安理得,就是最后一分钟我都会去做。”
因子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心中充满了心疼,眼泪不听使唤的流出来,“老头,我想抱抱你。”
杜宇非抱着因子,抚模着她的头,“傻妞,这么爱哭。”
因子:“从认识你之后才开始爱哭的。”
杜宇非:“对不起,妞。其实我不是很坏的,我也不是很花心。在十年前,跟你一般大小的时候我做了一件人生中最糟糕的事。那个时候我在道上还只是个小混混,为了赚钱又打又杀的玩命。被我妈说中了,出来混早晚是要还的,后来因为走私车辆洗黑差点坐牢。当时的我很害怕,曾经张狂,自大的我信誓旦旦的在母亲面前夸下海口,一定要让她过好日子。我不能想象母亲亲眼看到我进监狱会是什么样的情形。有一个女人为了帮我替我去坐了两年牢,她要我除了她以外不能跟其他女人结婚,等她出狱之后我也会永远照顾她。我答应了她。从答应她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的人生已经完了,我的人生不可能再有幸福了。因为我并不爱她,到现在为止我也没办法跟她结婚。但是我必须履行我的承诺,这是我做人的原则,所有人都清楚。这十年里,我不断的努力赚钱,只有金钱才能让我有成就感和存在感,而女人可以带给我新鲜和刺激的快感,所以我曾经以征服女人为最大的乐趣。以我现在的能力我也可以把所有女人都照顾得很好。但是在看到你的家人之后,我发现我错了,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却给不了你一个家的感觉。对我来说,你跟其他女人不一样。我不可以那么自私的夺走你拥有真正幸福的权力。我也知道以你的个性也不能接受现在的我。”
因子听着听着早已泣不成声。
“傻妞,别哭了,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杜宇非替因子擦着眼泪。
因子:“那以后我们不会再见面了是吗?”
杜宇非:“谁跟你说的,等哪一天我真的活着退出江湖,我们身边都没有其他人的话,你要立马飞到我身边知道吗?”
因子知道这只不过是杜宇非安慰自己的话,哪里可能会有那一天。但是不管明天如何却依然抱着希望,这是杜宇非教她的杜宇非式的阿Q精神。
“以后你只有在我抱着你的时候才能哭,其他的时候不能哭。”杜宇非紧紧的抱着因子,也许这样的拥抱永远都不会再有。因子也永远不会再哭泣。人一辈子总会为一个人哭泣,因子的眼泪留给了杜宇非。
因子日志《有的人有的事一辈子》2010年1月19日
曾经看过一本书上说,女人永远也忘不掉会让自己哭的男人。事实验证的确如此。今天,眼睛又哭得像个桃儿一样,低着头不敢让他看见。回到家躺在床上眼中依然还泛滥着泪光,而新的激流又要涌上。纸巾已经湿透了,我还是没办法控制这样的情绪。也许这是宿命。上辈子一定欠了他。他一句话,一个问候,一个表情,一个动作,又让我回到了那割舍不掉的千丝万缕的哀愁。
我以为时间会让我变得成熟,变得理智,变得坚强,可是看到他之后才发现自己是如此的脆弱。好久没看到这张熟悉和思念的脸。一种涌入胸口的刺痛和疯狂的想念,就在眼前,好想给他一个深深的拥抱,或者在梦里就这样永远也不要醒来。我又疯一样的哭泣,因为对未来的期许比对未来的绝望还要绝望。如果有一天他退出江湖,不再过这样风起云涌的日子,如果有一天他身边不再出现别的女人,我会义无反顾的陪在他身边……真的会有那一天吗,我们都无法预知未来。曾经想过彻底的把他忘掉,消失在我的记忆里,可是我做不到,就连丢掉那只脏掉的猴子,我都会感到心痛。每次他看到我的时候会亲切的叫我“妞”,我也习惯的叫他“老头”,即时只是一个问候,我也会感觉到温暖。他仍然是我心目中的神,即时这个神并不完美,他也已经融入到了我的血液和骨骼,深深的影响着我。我希望我的神能够健康平安和快乐。他的世界有没有我并不重要,但是他对我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人。我不奢求还能再相见,但求彼此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