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航沛几乎是一口气就跑上了天台。天气阴暗阴暗的,雷声轰轰作响,冷风嗖嗖的吹着,但孟航沛却仍旧是满身的大汗。
他跑到天台上,四处环顾,果然,就见到若雪那单薄的身影,已经跨过了防护栏,呆呆的站立在楼边。
“若雪,艾若雪,你干什么?”他着急的大喊了一声,准备冲过去,却又不敢贸然行动,只好小心翼翼的往前走。
“你不用过来,”若雪却是连头都没有回一下,只是轻轻的说了一句:“我终究是要离开的。”
“你看你,大冷的天,跑这里来做什么?快点随我回去,不要着凉了。”孟航沛听着若雪很轻但却很冷的声音,尽量加装很自然的样子,他甚至很轻松的笑了一下:“呵呵,是不是觉得想透透气呢,我来找你了呢。”
说这些话的时候,孟航沛的心里却一直是颤抖着的,心跳得都似乎要冲出胸膛。
“你不要再往前走了。”若雪依旧没有回头,只是伸出一只手朝身后摆了摆:“我们就这样站着,说几句话吧。你不知道,我是需要去找一个人的,所以必须的离开。”
孟航沛听着若雪轻轻的说这几句话,却感觉到背上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一样。
天空中又是一阵雷声作响,一道闪电划过,把周围的一切瞬间照亮,若雪穿着白色病号服单薄瘦小的身体在哪里,好像是在飘荡一般。这时候,孟航沛才看清,她的脚尖居然是悬空站立在那里的。
孟航沛只好站在那里,再也不敢向前迈步,因为过份紧张,他的话语变得结结巴巴的:“若雪,若雪,你听我说,妹妹,我知道,你生病了,你不喜欢医院,但是,但是我们一起努力、、、、、、”
“真的谢谢你了。你替我交的医药费,我包里面有一张卡。”若雪却突然打断了他的话语,语气还是那样很轻,但很果断。
“我先走了。谢谢你。”孟航沛还没反应过来,若雪的这句话就飘进了他的耳朵,顷刻间,若雪白色的影子便从楼顶上飘下去了。
“若雪,若雪,你不能、、、、、”孟航沛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了,跳过防护栏,伸出手,试图抓住她。由于过于用力,惯性带动着他,只觉得脚下一空,他便也像一张纸片一样飘落下去。
“若雪、、、、、、”孟航沛用尽力气大喊了一声,随着身体的下坠,他却突然明白过了过来,原来,有些事情,真的是一开始就注定好了的。
此时天空中雷电交加,电闪雷鸣,大雨哗哗的下了起来。
随着噼里啪啦的雨点一起,两个躯体前后落在了地上。
“有人跳楼了,有人跳楼了。”
一声刺耳的叫声随即响了起来,是街上出早市的小商贩。
紧接着,“嘎”的一声,一个急刹车,一辆小轿车车头猛的转向另一边,碰在路边的花园上。车身遭到震动,车门猛地打开,一个年轻的男子被甩了下来,横在了路中央。
“涤尘,涤尘,我的孩子、、、、、、、”
少许片刻,一阵哭喊声便又响了起来,紧接着,一对中年夫妇惊慌失措的从车里面跳了下来。
“我的孩子,你怎么样了,怎么回事啊,天哪。快,快帮帮忙打120啊、、、、、、”夫妇俩哭喊着扑向了年轻男子面前。
闪电和雷声却在此时悄然的风平浪静了,大雨也顷刻间便不再下了。
天亮了起来。路上三三两两的有上早班的人围了过来。
几分钟后,医院的急救车从大门里开了出来,下来七八个医护人员,也有的跟在救护车后面匆匆跑着往出事点奔来。
“快点,还有心跳。单架上车。输氧,肌注肾上腺素5mg。进CPU急救。”一位医生跳下车后便掏出听诊器测试孟航沛的心跳。
几乎与此,另一位停留在若雪跟前的医生也下出了同样果断的医嘱。
紧接着,横在路中央的男子也被抬上了担架,跟在后面的护士阻拦着要扑过来的夫妇俩,不停的劝解着:“不要着急,病人家属,不要着急,他没事,只是暂时休克了,不要闹好吗?我们会实施急救的。”
“天哪,那么高的楼层,那两个人居然没事。”
“不可能啊,八层呢。还会有心跳?”
“这两个人是殉情的吗?他们跳楼,倒把人家开车的给害了,冷不防两个人从天上落下来砸在车前,啧啧,不出车祸才怪。”
“到底怎么回事呢?解释不通吧?跳八楼,会没事?”
随着救护车开进了医院的大门,一些剩下来的医护人员和路旁围观的人群却是一阵唏嘘感叹。
刚刚被雨水浇透的地面上,干干净净的,居然连一滴血迹都没有,就好像,若雪和孟航沛真的只是飘落下来,轻轻的便睡在了地面上一样。
“啊,这世上,真是什么怪事儿都有啊,没道理的啊。”
一些剩下来久久不愿离开的好事者,却执着的守在那里,似乎非要探出个究竟来。
“没什么没道理的啊,这世上,事事讲究个有因有果,因果轮回,因果报应。一切皆因有因,所以才会有过。”
一个低沉浑圆的声音传进大家的耳朵,大家随声看去,却是一个清瘦的老头。他的头发几乎全部已经银白,眉毛长长的,几乎要遮盖住眼皮。一只瘦骨嶙峋的手颤颤抬起来,偶尔捋着的,尖尖的下巴下面一绺胡须,竟也是像头发上那种银白色的。他穿着一套纯白色的宽大的太极服,像是刚从哪里晨练经过。
猛地看去,他站在人群之外,居然让人有一种风凌若仙的感觉。
“那个是谁?他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因啊果啊的?”
“是啊,大冷的天,穿的那么单薄?”
有人看着已经转身离去的老人,低声问旁边的人。
“哎吆,那个啊,医院看守天平间的梅老头,出了名的老神仙呢。你看看,都七十多了,精神着呢。”
有人回答说。
“哎!什么老神仙啊,老头可怜着呢,一辈子都一个人熬过来的。这不,光守着医院的天平间,都多少年了。”
“是啊,是个奇怪的老头,听说从年轻的时候就喜欢说些奇怪的话,所以别人都不愿和他打交道。”
人群里他一言你一语的闲聊着,终于都感觉慢慢的话题就索然无味了,渐渐的都散开了。
几小时后,一辆挂着别省区车牌的轿车却匆匆开进了医院的大门,在医院停车位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一个中年男子匆匆的跳下车来,神情焦急而落寞,竟是若雪的父亲。
女儿离开的第三天,车站一个乘务员从电视上看到寻人启事,打电话告诉他自己曾在列车上见到过一个脸色苍白的女孩,跟他要寻找的女孩出走时间和情况很符合。因为他说自己的女儿患有血液方面的疾病,而那个在车上不言不语的苍白女孩给那个乘务员留下了很深刻的影响。
于是,艾志斌便根据乘务员提供的信息一路找到了这座城市。
他在这里胡乱找寻了很多地方,因为女儿曾留言说想去看看梅花,他便更加肯定女儿应该是停留在这里。于是他便每天都跑到梅园去蹲守,正当他找寻的无望之极时,半个小时前,医院的人员却给他打去了一个电话。
原来,孟航沛的父母刚到医院之后,说不出若雪的家属,因为他们根本就不认识这个女孩。医院的人员为了弄清患者的身份,只好和孟航沛的父母商议,仔细的查看了女孩唯一的一个背包,在女孩的一个笔记本里,发现了一张名片,于是就照着打了过去。
就这样,艾志彬终于有了女儿的消息,虽然悲痛,但他还是硬撑着赶了过来。
话说被送进急救室的若雪和航沛,却果真是生命体征平稳,不但没有生命危急的迹象,就连一点内外伤的痕迹都没有。只是他们两人就像睡熟了一样,说不出什么原因,就是久久醒不过来。
这个奇异的情况此刻早就已经在医院上下炸开了锅,谁都觉得不可思议。
艾志彬看到若雪时,她还是那样静静的躺在病床上,却跟以前昏迷时大不一样,呼吸均匀,心跳正常。艾志彬扑到女儿床前,一时忧喜交加,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而另一个病房的孟航沛也是一样,父母焦急的守候着儿子,医生说他没有任何的问题,甚至都不用输液用药,只是等待醒来就好。但父母守了他几个小时,他就是醒不过来。
正在孟航沛和若雪的家人担忧和焦急的等待着的时候,另外一个病房却突然传来了惊喜的大叫声。
“涤尘,哎哟,我的儿子,你醒了,你醒过来了啊。”
“天哪,医生,快来啊,我的儿子,我昏睡了近十年的儿子,他怎么会醒了呢”
随着这样惊喜的叫喊声,医护人员匆匆忙忙奔进了被唤作是“涤尘”的男子的那件病房。
病床上,被唤作“涤尘”的男子此刻正坐在那里,迷茫的看着四周。他大概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两道英气逼人的剑眉,一双明朗的眼睛,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嘴巴,相貌异常英俊。他坐在那里,满脸的迷茫,似乎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疑问。
“涤尘啊,孩子,我是妈妈,你不认识妈妈了吗?他是爸爸啊,你睡了这么久,怎么才舍得睁开眼睛啊、、、、、”中年女人拉着涤尘的手,一张皱纹很深的脸上满是泪痕,却又突然破涕为笑了:“我的孩子啊,妈妈高兴啊、、、、、、”
涤尘却依旧莫名其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似乎对这一切没有一点的记忆,半响,经不住夫妻两个不停的呼喊,终于,他开口说话了:“我,不好意思啊,大婶,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我虽然不知道这是哪里,可是,我不是您儿子。”
这些话显然一点都说明不了问题,老夫妻两个以为儿子睡得太久,记忆有点模糊了,于是又忙忙叨叨的开始给他将以前的事。
“可是,我真的不是,我是梅逸落啊。”涤尘却还是一脸真诚的向他们表示着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