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京城,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情了。屈指算来,我离开皇宫居然有三年多了,而那些红墙碧瓦似乎都没有任何变化。秋日的皇城依然散发着令人迷幻的魅力,让人感到亲切。只是,我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乱奔乱跳的小平,不会因为想家而流眼泪,不会因为身份地位感到不安。懒
以现在19岁的“高龄”回到宫里,似乎已经不能被尊称为秀女或者是皇上的婢女。那我的身份到底是什么,没有人能确切地说出来,还是遵从了之前的叫法“小平姑娘”。宫里换了很多新人,好多我都不认识,一路走过来,也没有任何阻挡。其实,谁敢挡着我啊?我是被张德海张大总管亲自接回皇城的,一路拿着圣旨和金牌畅通无阻。所有路过的府衙州县官员必须出门迎接,待遇堪比皇妃。据说,这是康熙皇帝亲自下旨要求这么做的。
没人阻拦,没人见我。
进京城大门时,我还小心张望了一下四周,小小期望了一下某人的面庞。只是,四面都是军队开道,全是回避的木牌。
他还好吗?
我没问阿玛关于他的消息,也没问张德海大总管关于他的近况。我想,这次分离是我提出来的,也是我中断了我们之间的信笺。若真的有缘,若真的有心,我们还是可以再见面的。只是,或许一切都已经变了模样吧。虫
整理好衣衫,我安安静静地跪在乾清宫后院皇上的寝室里。穿的还是在山西老家的民间小褂,看起来整个人有些瘦弱。头发也是随便的辫子垂在背后,没有任何装饰。本来张总管问我要不要打扮一下,我也懒得弄了。反正我这副模样皇上又不是没有见过,那么在意的收拾干嘛。当然,我言下之意是,我又不想被选成妃子,我打扮那么漂亮不是纯粹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虽然是急召我入宫,却在我入宫后半晌都没人来见我一眼,任由我这么跪在冰凉的石头地板上。周围都是宫女太监紧盯着,我也不敢有任何逾越的行为,只得直挺挺地跪着。我可怜的膝盖啊,疼得都已经失去知觉了。刚想歪到一边坐会儿,马上有宫女出言提醒,并且说这是宫里的规矩。我怎么不记得宫里有这样的规矩,这分明是对我的惩罚。
皇上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半晌,就等于大半天4个多小时啊!我现在不止是膝盖疼得失去知觉,连腰和后背都阵阵发凉。秋日的北京,太阳地里很热,阴冷的宫殿里,那是无限的冷。没吃没喝一上午了,铁打的谁也受不了。为了我刚刚恢复的健康,我决定装晕一把,爱谁谁了。
要说装晕也算我的强项了,先摇摆几体,然后表现出头晕目眩的感觉,然后就是直接扑到在地,一动不动。不过,这地也真够凉的,我后悔早上进门的时候没多穿几件衣服。随后就应该是宫女们的惊呼以及太监们的搀扶了,可是,咋没声音了?
等了半天,居然也没人过来,连张总管也没出现。他刚才不就在门外看着我吗?奇怪了。不过既然装晕,就要有职业道德,没人理我,我也乐得多躺会儿。只是两条腿已经酸胀麻痛,实在难受。
随着时间的推移,居然过了快有半个小时了,每一个人上来搀扶我。我能听到他们的呼吸声,表明他们就在我的身边,这完全就是见死不救,要是我真的死了,恐怕也就死了,万恶封建的旧社会啊!
真冷,冷得发抖。
我现在是真觉得头晕目眩了,意识都有些模糊,估计要真的昏过去了。是不是真的昏过去也没人救啊?结果我被解除了血咒,又被皇上给害死了。苍天啊,哪里说理去啊。
最终的结果,我是真的昏过去了,并且完全失去了知觉,也不觉得腿疼了。不过,昏过去的一瞬间,我还在想,估计一会醒过来,会在皇上温暖的怀抱里,他怎么也得安慰我一下,于是就放心的昏过去了。
可是,事情完全出乎我的意料,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在牢房里!
苍天啊,这是牢房啊!黑暗的,潮湿的,有稻草的牢房!
不知道我究竟晕了多长时间,根据浑身冰凉的程度时间绝对不短。我犯了什么大错?调整了一下呼吸,只觉得胃里空得难受,干呕了几口,更觉得眼冒金星。我往稻草里蜷了蜷身子也没觉得多暖和,睁开眼睛看了看,光线太暗,也什么都看不清楚。
在脑子不甚清楚的情况下,我又回顾了一下这一路有没有不敬的言论以及张大总管对我的态度。来的路上还是皇妃待遇,进宫来直接进寝宫等候,完全超越一般皇妃的礼制,结果被投入大牢也是超乎非常的待遇,这究竟犯了什么错?皇上不会千里迢迢把我弄来,就是过来砍头吧?这么大费周章干嘛,直接派个杀手在山西杀了多省事。
想了这么多,依然没有任何头绪,胃里的酸水越冒越多,看来我至少被饿了三、四顿,否则不会这么难受。干呕了一会,更觉得头昏眼花。这牢房里居然连个犯人都没有,就更别提有人帮我喊冤了。
“皇阿玛,够了,别折磨小平了,一切都是我的错!”有个男人的声音在不远处仿佛炸雷一般惊响,吓得我浑身乱颤。随后就是有人大步走过来,斥责某人交出钥匙……混乱声四起,夹杂着女人的哭喊声,我张了张嘴,却是在没有力气发出声音,还是直接晕过去好,省的听那么多声音闹心。
再醒过来的时候,躺在某人温暖的怀抱里,让我感到安心不少。姑且先不论是什么人,至少暖和多了。看到我醒了,他居然立刻用勺子灌了我几口米汤,真是甘之如饴啊。砸吧了几下嘴,我才缓缓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依然还在牢房里。
好在眼前这个大脸我认识——太子胤礽,等等,难道是废太子运动已经结束了?胤礽已经被羁押到宗人府了?
“宗人府?立斩?”我瞪大眼睛看着我眼前的太子,他已经是满脸胡茬,失去了几年前的飞扬跋扈,内敛了许多。
“情况更糟,这里是上驷院旁边的毡幄,外面是大阿哥胤禔、四阿哥胤禛和九阿哥胤禟负责看守,据说连个苍蝇都不许放进来。”太子胤礽苦笑道,“可怜你了,刚一来就被送到这里了,皇阿玛这次铁了心要铲除咱们赫舍里家族呢。”
“太子哥哥?”我小心翼翼地喊了他一声。
“怎么?”他应了我一声。
“再给我口米汤喝,饿的难受。”我实话实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况且太子要废两次呢,不着急,先吃饱了再说。
闻言,太子胤礽无声地笑了笑,黑暗里我能看到他眼中的笑意。又喝了几口米汤,才觉得有些力气了。“先别吃其他的,你饿了两天两夜了,一下子吃猛了,怕身体受不了。”
我擦,两天两夜了,我说怎么胃这么难受呢。看来我回来的真不是时候。“您说说吧,到底怎么了?”反正也不是外人,这牢房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让我也听听为什么废太子。
太子胤礽简略说了一下经过:之前皇上带他们几个兄弟去秋闱,结果十八阿哥感染了风寒,加之之前就有点问题,结果忽然没了。太子胤礽当时在里圈打猎,没想到会忽然发生这种事情,比皇上到得还晚,引起了某些人的闲言闲语,说太子胤礽不顾及自家兄弟的死活,就想当皇上,死了兄弟反而扫清了皇权路上的阻碍。
虽然皇上表面上没说什么,但心里一定不是很痛快。回程的路上,太子胤礽为了弥补自己的疏忽,就鞍前马后的伺候皇上的起居饮食。有天晚上忽然天降大雨,太子胤礽急急忙忙冲进皇上的帐篷,想看看他的安危。估计也是平时父子亲厚惯了,他想都没想直接掀开了床帷帐。
那可是皇上,里面还有嫔妃侍寝呢。结果还用说吗?当然是皇上大怒了。想想也是,儿子掀了老子和小老婆的被窝,任谁也得急眼。加上边上有人谗言,说近日太子胤礽总是说“谁见过当了三十多年的太子啊?旷古奇谈啊!”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被旁人一演绎就是:“皇上怎么还不死,我这个太子要当到什么时候啊?”
康熙听了,大为震怒,随后便召集所有的随从大臣和武将,并下令将太子胤礽和其他皇子全部拘来。他当着大臣们的面,痛骂这些无情无义的儿子们,特别是对皇太子胤礽,更是新账老账一起清算,他痛骂道:“你实在是太不像话了!太过分了!你平日里就不听教诲,目无法度,我包容了你30多年,你不但不改悔,反而愈演愈烈!你平时奢侈无度,比我的花费还要厉害,这倒也算了,派你去南巡,你竟敢向当地的官员索贿纳贿,胆子也大过天了!连外邦进贡的物品,你都敢贪入私囊!”想到最近发生的事情,便越说越气:“你幼弟十八阿哥病危,我日夜照料,焦虑万分,你身为兄长,竟然可以无动于衷,你这样毫无孝悌的人,怎么能当太子?你还在深夜里向我的帐殿窥视,难道你是想看我死了没有吗?你的亲信日夜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到底用意何在?”
据说这样持续痛骂了1个时辰,甚至说:“这几日来,你每天都在我帐幄周围窥测,弄得我整夜不能安宁,时时刻刻都得戒备,真不知道是今天会被你毒死,还是明天被你所害!”说到这里,皇上痛哭流涕,对这些儿子失望至极,激动之下,一度还昏倒在地。最后,宣布:“胤礽废去太子名号,他这样的人不能继承祖宗的家业!”
从木兰围场直接把太子胤礽押送到了上驷院旁边的毡幄中,都有一个多月了。期间,皇上又下令将索额图的儿子格尔芬、阿尔济善和追随胤礽的苏尔特、萨尔邦阿等六名党羽立刻诛杀,以绝后患。
废太子一事对皇上的刺激很大,他一下就病倒了,六天六夜都无法入睡。潜意识里,康熙把太子的被废看成是自己的一次重大失败。培养太子是一个几十年的事业,作为父亲和皇帝的康熙在里面倾注了无数的精力和感情,但最终还是失败了。这个打击,决不会比擒鳌拜、平定三藩和西征噶尔丹所带来的冲击小。
算算日子,我被急召回宫已经是诛杀所谓的太子党之后的事情了,要不是因为给我治病,怕连阿玛也难逃诛杀。可把我弄回宫里,是人质也是软禁啊。
“皇阿玛肯定不会杀你,把你弄回宫里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危,一路上你也没受什么苦吧。回宫后,有那么多派系都看着呢,怎么可能让你大摇大摆地恢复身份地位,自然要受一番苦才对。只是,可怜你大病初愈,又受罪了。”太子胤礽轻声言道,生怕旁人听到我们的谈话,因此一直是交头接耳,没有太大动静。
“太子哥哥,我问你,你要老实回答我。”我正色地看着他,虽然依然还在他的怀里,但我已经坐直了身体。
“你说吧。”太子胤礽轻轻叹了口气。
“你为什么要说自己当了三十多年的太子,旷古奇谈啊?”
“我的本意是想说皇阿玛身体真好,简直是开创了历史纪录,谁知道被旁人在这个时候演绎了。”太子胤礽摇头叹气,显得非常委屈。想想也是,他说这话也没什么错误,只是对的话在错误的时间被说了出来,变成了“杀君弑父”的前兆,必定会遭到君王的诛杀。
“那现在咱们怎么办?皇上还会不不继续杀人?”我知道第一次废太子,但不知道杀了这么多人,一直以为就是废了过几天又立了回来,没事了呢。没想到里面还出现了这么多不确定因素,就算皇上舍不得杀我,将我保护起来,但也别再伤害我的族人,特别是我阿玛和额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