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榻上,皇上又坐在我身边,林太医轻声说着:“饭菜已经检验过了,没有毒。太医院的几位太医想给七格格做个会诊,看看到底是什么急症。”
“嗯。”皇上点头同意后,一群太医们围了上来,先后搭脉,然后又出去小声议论起来。夜将要褪色,东方已经翻起了白肚。我迷迷糊糊真的睡着了,顾不上那么多了。
醒过来的时候,屋里还点着蜡烛。浑身发热,肠胃还是揪心的疼。我轻咳了几声,就看到小文凑了过来。“格格,您醒啦?还难受吗?”
“疼啊!”我的声音有些沙哑,估计是胃酸吐得太多,把嗓子侵蚀了。
“哪里疼啊?我去找林太医啊!”小文一溜烟跑了出去,房门一开,马上罕摩尔姑姑和红云都冲了进来。红云端着热水盆,拧出了热毛巾给我擦了擦脸和手心。
“您有点发烧,红云要经常给您擦身子才能降温。”罕摩尔姑姑坐在我的床边轻声说,“现在什么感觉?还难受吗?”
“肚子疼!”我眨了眨眼睛,觉得眼前的东西都有些模糊。“什么时辰了?怎么这么黑?”
“子时了。”红云一边擦,一边说:“您都昏睡了两天了,把我们吓得啊!”
哦,这个食物过敏症也太厉害了,看来以后鸽子蛋不能吃。“他们查出什么原因了吗?”
“太医们的意见还是有分歧,但多数认为您吃的饭菜里有毒。可是,我们几个奴婢也都跟着吃了,就没见到我们中毒。所以,太医们还在外面讨论着。您喝了林太医开的药也不太管用,皇上下令让他们赶紧研究出新的药方。”
“你们没事吗?”看来这里有食物过敏症的人只有我一个,可能在古代也不算是个常见病。
“嗯,我们几个都吃了。四阿哥和他的厨子也吃了,都没有任何事情。所以太医们也不好判断您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四阿哥来了?”
“嗯,他现在就跪在东暖阁的外面,跪了一天一夜了。”罕摩尔姑姑抢着回答,“皇上叫人把他的厨子抓来了,他也赶紧跟了过来。看到您这幅样子也不知道怎么办好,就只好跪在外面等候皇上的发落。因为不知道您到底是什么问题,皇上也不知道怎么处理,所以就让他这么跪着。”
“呃~~他还好吧?”
“张公公照应着呢,应该还好。”罕摩尔姑姑模了模我的额头,“我的小祖宗啊,您到底是怎么了?”
“喝水!喝热水!”我想起来我当时吃完鹌鹑蛋后,就是大量喝水。罕摩尔姑姑赶紧去倒水给我喝,林太医这个时候也跑了进来,皇上也跟在了后面。
“醒了?还难受吗?”皇上走路还真快,一大步就跨到我床头,坐了下来。
“嗯,疼!”我点点头,眼巴巴地看着罕摩尔姑姑。罕摩尔姑姑动作很快,立刻端来了水杯,喂我喝了几口。
“请问七格格,现在是哪里不适?”林太医轻搭我的脉搏,问道,“月复痛?头痛?”
“月复痛,绞痛。恶心,觉得天旋地转。”我平躺着。“林太医,您听说过食物过敏症吗?”
“嗯?”林太医没有直接回答。
“就好比,有人吃了螃蟹就浑身发痒,严重的就是红肿,再严重一些就是呼吸困难。这就是食物过敏症。”
“嗯,卑职见过。遇到这种情况,一般只能是让病患大量喝水,将月复中食物全部吐干净,再来几副汤药调理肠胃。”
“嗯,我应该就是类似的病症。”我深深呼吸了一下,“他们没人下毒,我是因为吃了鸽子蛋才出问题的。我在藏南的时候吃过一次鹌鹑蛋,也有这种反应。只是比这个症状要轻,所以我怀疑鸽子蛋也同样因为是小禽类蛋,所以对于我来说,他们都是毒物。”
“嗯,的确有这种可能。”林太医跪在皇上的脚下,“皇上,卑职和几位太医详细研究过了四阿哥送来的饭菜,的确没有任何问题。连使用的碗碟器具都一一做了检验,并未发现异常。因此,刚才我们已经斗胆推测七格格是因为饭菜中的某样食物才引起的这种反应。”
“小平,这可是真的?”皇上没有理会林太医,只是紧紧拉住我的手。
“嗯,应该是。”我点点头,想到屋子里这些人没有一个去过藏南,只好说是藏南吃的鹌鹑蛋。反正我那段时间也算是空白点,具体做过什么,应该没什么人能查得出来。
“皇上,七格格若真是食物过敏症,那针对治疗的方案就有很多。卑职现在就出去和太医们研究一下,尽快为七格格开出药方。”
“嗯,下去吧。”皇上首肯了,林太医一溜小跑着出去了。
“皇阿玛,这事情怪我自己嘴馋,贪吃,和他们都没有关系,您别怪罪他们了,好不好?”罕摩尔姑姑他们还背着五十大板没打呢,四阿哥还在外面跪着呢,真闹心啊。
“……”
“其实只能怪我自己没留意,本来我知道我吃鹌鹑蛋会上吐下泻,还吃了这么多鸽子蛋,以为没事的,结果就闹出这么大的事情。听说您还抓了厨子,让四阿哥跪在外面……他身体多弱啊,万一出个什么好歹,我心里那
过意的去啊!皇阿玛,求求您了,别再追究了。要是再追究,就干脆打我五十大板,惩罚我贪吃的嘴吧。”我央求着。屋里的罕摩尔姑姑他们也都跟着跪了下来,齐声请求皇上恕罪。
“哎,你啊!真不让朕省心。算啦,都起来吧,让四阿哥也起身吧,别在外面跪着了,去东暖阁等朕。”
“谢皇阿玛。”虽然肚子疼,但我还是挤了个笑容给他。过了一会,林太医把汤药端了进来,简单说明了一下成分,主要是先让我退热的。我让林太医留了下来,请皇上回他的东暖阁了,都杵在我这个小屋子里,太乱。
林太医又详细问了我的病症,我也告诉他我当初吃鹌鹑蛋后就是大量喝水,靠自身的力量恢复的。但这次会昏迷又可能比较严重,应该有什么针对的药方。林太医思量了片刻,说道:“照这么看来,有一味药膳非常合适,七格格不妨试一试——金莲花粥。说起金莲花,它的特点是苦、寒,也就是说味是苦的,药性是寒的,有清热解毒的作用,一般我们用它来泡茶喝。鸽子蛋、鸽子肉之类的食物是属火行,实热,所以正好用金莲花中的清热解毒的功效来化解。不过,因为金莲花有一定的毒性,所以喝起来要非常谨慎,不能长期饮用。每年上贡的并不多,太医院应该也没有多少了。可能还需要从其他地方征调一些来。”
“随便喝点就成了,别那么麻烦。”
“因为您这是重症,若普通实热症状,随便喝一喝也是可以的。但因为您已经昏厥过,所以要挑选金莲花中的上品,也就是金莲花蕊来冲泡才可以。卑职让人回去看看还有没有,如果没有,就真的麻烦了。”
“多喝点水就成了,别兴师动众,这战乱时节,别闹出事端来。”我还是赶紧摇头。
“还是问问皇上的意思吧。”罕摩尔姑姑在一旁插嘴道,“您赶紧好起来,我们才省的挨打。林太医,一会就去回皇上吧。”
“哎,你们折腾吧!”说了这么一大阵子话,我也疲了,干脆闭目养神。肚子还是一阵阵疼,浑身都不舒服起来。过了一会,体温更高了,汗也都冒了出来。我自己也慌了,但又无能为力。屋子里的人进进出出,忙活着,我闭上眼睛昏睡过去。
隐隐约约听得耳边有声音,但眼皮很沉睁不开。来人拉着我的手,轻轻叹息着,小声说道:“对不起,害你受苦了。我本来答应不再让你难过的,但现在我又一次食言了。皇阿玛要是降罪于我,我都不会有任何怨言的。可是,辛苦你了。”
哦,有人在忏悔哟。
“宫里没有金莲花花蕊,只能去派人张北找。不过,我们都担心这一来一回太耽误时间,让你更受苦,所以我恳求皇阿玛带你一起去张北。虽然那边正在战乱,但有几位大将守护着,想来也不会出什么意外。并且我们快去快回,待几天就好。你什么也别管了,就安心养病。以后你的饮食我专门派人负责,咱们连御膳房的饭都不轻易吃了,自己开小炉灶,好不好?”
这口气,牛啊!
“这些年你受的伤,受的委屈,我怎么看不到呢。我也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心实际上是偏向我的,可以时局所迫啊,太多的不得已,太多的纠结交错。有时候我真的想带你走,哪怕就是去藏南,我们曾经带过的地方。你知道吗,我觉得在藏南的那段时光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当你光着脚从碉楼上跑下来,冲到我怀里的时候,你知道我的心都融化了,满心满眼都是你。我怎么能就这样失去你呢?答应我,别躲着我好不好?答应我,别离开我,好不好?我说过很多次,我真的很怕你就忽然消失了,让我再也找不到你。如果真有这么一天,我会发疯的!别管什么皇权,什么争斗,就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是他啊!我心里模糊得想着一个身影,却怀疑自己依然还在睡梦中。有些梦境太过真实并不是件好事情。我不是早已坚定了离开的决心吗,怎么还能动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