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勾陈宫主、鬼宿尊者等也已赶了过来,鬼宿尊者的声音已是掩饰不住的焦急:“这事不对啊,张宿性情虽是大大咧咧,可现在这样的要紧时候,断断不会任性走别处去。莫不是出了什么事?不然便是不小心闯到那个结界中去了。”
方岩皱紧眉,道:“这里太过诡异,大家行事,须得尽量小心,便是寻人,也不要离得太远。”
叶惊鸥与圆月谷并无太深渊源,云英在诸人中实力最弱,因此都只在原处守侯,但此时叶惊鸥也不喝酒了,走上来道:“你们觉得,用寻常的方式,还能找得到月神和张宿尊者吗?”
方岩打了个寒噤,双明镜却拍了拍叶惊鸥的肩,感慨道:“皇甫青云和冰雪城的后人,果然名不虚传。我们似乎都……乱了方寸了。”
叶惊鸥抿出淡然轻笑,道:“诸位都是人中之杰,不过此刻,都是关心则乱了。”
众人闻言,一时都是沉默。
年纪最长的井宿尊者首先叹道:“不是关心则乱,而是没有谷主,我们都失了主见。那么多年来,我们的日子都过得太安逸了,安逸得让我们守在谷底夜郎自大,一直认为自己很了不起,却不曾想过我们的安逸无忧,正是因为谷主的惊世才华和过人谋略。谷主是圆月谷的主心骨,有他在,我们圆月谷才是无敌于天下的圆月谷,没有他,我们似乎什么都不是。”
方岩一时惘然,七大尊者也是从困境中走过的,为何没有月神,竟无法镇定面对眼前的灾难?莫非这许多年来,所有人的冀望,都只放在月神身上,习惯了以他的话语为圣旨,以他的行动为标榜,以他的喜恶为喜恶?所有的行动举措,不必问对错,只要是月神说的,便是金科玉律。
事实上,这种盲目的听从并没有暴露出缺点来,月神行事,刚毅果决而步步为营,圆月谷愈来愈强盛,虽无称霸江湖之心,却已凛然凌驾众门派之上。有这样雄才伟略的谷主,圆月谷弟子早已习惯了不必用心思考,只需听令行动,便能大获全胜,声名鹊起。
直到今日。
直到今日,月神无法再发令时,一群实力强大的圆月谷高手心神不宁,只能如没头苍蝇般四处乱窜。
轸宿尊者遥望孔雀宫的废墟,沉吟道:“或许,我们可以想一想,如果谷主处在我们这样的困境中,他会怎么做?”
方岩面容渐渐坚毅,他踏出一步,道:“首先,冷静;其次,想办法破除结界。”
小晴跺脚道:“谁不知道要破除结界啊?可圆月谷虽也修习灵力,只作练武辅助之用,除了爹爹和叔叔他们两个,也没见谁的灵力特别强啊。对付这些灵界高手,只怕难啊!”
方岩冷笑道:“我们怕灵界的术法,可灵界那些所谓高手,又何尝不畏惧我们的武功?真要如此厉害,为何不跑出护佑他们的结界来,与我们正面为敌?况且我不认为这结界无法可破。咱们圆月谷两大绝招,离恨天需借天地灵气,可算得比较接近术法的一类武功;可谷主对敌之时所施的龙翔天下,却几乎是完全属于武学范畴了。既然谷主的武功能在无意间冲开结界,我们这么多人齐心协力于一处,把结界破开,应该也不是难事吧?”
小嫣拍手道:“对啊对啊,我们从哪里见到爹爹,就从哪里破那个结界!”
她虽是随口一说,但想来居然极有道理。众人一时精神大振,连叶惊鸥都立起身来,一起奔往孔雀宫废墟。
废墟中,依旧断壁残垣,芳草落寞。蓝色白色的小小野花,零星缀于草间。
以内力最强的剩余四大尊者为中心,众人围作半圆,各展绝学,连小嫣都竭力回忆着以前的运气方法,参与其中。他们所对中心,正是双明镜曾一时见到断为两截、后来又出现月神宝剑的石柱。
这么多高手一齐出手,便是武帝复出只怕也够喝一壶的了。一时凤吟龙啸,天地失色,偌大岛屿,晃动如风浪间的一叶扁舟。
石柱在片刻之间几乎化为畿粉,和石柱后的断壁亦被横扫而飞,飞快窜向后方。
飞沙走石的迷蒙中,依稀见到另一个安静的世界,与他们所见到的孔雀岛景况相类,却更荒凉,荒凉得连青草都见不到,细碎的瓦砾沙石散落一地,分明是孔雀宫废墟,却连半壁残垣也见不到了。
以当时月神所展龙翔天下的气势,再加到乾坤双魔的剑气,仅余的断壁残垣被夷为平地应该是极为可能的。
这就是结界内的景象?
众人还未来得及惊喜,便见一物从瓦砾中抛出,看来甚是眼熟,正对上他们的残余力道。
井宿尊者、轸宿尊者已经惊呼出声,却已收掌不及。
只在片刻间,他们已看出,这是一个人,没有头的人,而那身衣物,分明是失踪的张宿尊者的!
虽仅是残余力道,那么多人的合力,也是极可怕的。
血肉横飞。
有哈哈的笑声传来,方岩、叶惊鸥、云英等立刻听出了是极乐殿副殿主青衣的声音。方岩脸一黑,正要冲过去,身畔两道黑影已经一闪而过,然后不见。
方岩赶上去时,发现已经扑了个空。
被众
人强大内力硬扯开的结界空隙消失了。
断壁残石依然在纷然而落,而随之落下的,更有破碎帛布和破碎血肉。
小晴不断挥舞双手接着空中落下的血肉帛布,大叫道:“张宿伯伯,张宿伯伯!”忽然跪倒在地痛哭起来。
这帛布正是张宿尊者所穿的衣物碎片。北斗宫七大尊者中,就数他最为豁达,小晴更是从小跟他玩惯了,实在很难想像这么着活生生高大魁梧的人物,居然给众人击作了一团碎肉。
方岩想哭,又想吐,但他终于只是握紧了苍玉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