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我在七八岁的时候,官僚思想就生根发芽。因为全班就只有我老爸的职务是带“长”的,当然,“家长”的身份除外。每年教师节,老爸总会成为学校的座上宾。所以,我一入学就被诏命为一人之下三十八人之上的班长。但我是班里个子最矮的,为了能互补一下这个缺点,我把我的权柄发挥的淋漓尽致。那时候我虽然没有这么深的城府,但一些事情我的确是是做过了。比如,那时候夏天都是集体午睡,因此吃完午饭必须在12点半赶到教室。有谁故意没来,或者来得很晚,我就让他呆在教室门口晒太阳,直到预备铃响才让他们进来参加集体合唱。还有,有谁上自习的时候要是交头接耳的做小动作,我就命令他站起来,不准坐下,或者站到教室前面,以示惩戒。这也不要紧,最荒唐的就是我的法外失恩,被同学向老师参了一本,才把我撤职查办。有一次自习课,我走到那些站在讲台前面的家伙们说,我这里有几个谜语,谁能说上答案来,就让他回座位。那时候我们才学了“谜语”那篇课文不久。这样,那节课就被我搞的乱哄哄的,这个同学说,我也给大家猜个谜语,那个同学也站起来说我也说个。事态就被一直站着的那家伙给捅出去了。我从此就成了学习委员,两人之下,三十七人之上,只是降了一级。
所以,我那时候会对孝勇喊:“你敢打班干部!”
酒实在是喝不下去了,孝勇说,我带你到“天乐园”潇洒一回。我们就摇摇晃晃出来,打了一的士。到了以后,我才知道天乐园就在火车站的一边沿上。我是第一次来。
他领着我到了二楼,进了一大厅,里面到处是大型的模拟游戏机。他在服务台交了二十元钱,换了一把硬币,给了我一半。然后说玩去吧,就不管我了。我在偌大的游戏厅里好奇的逛来逛去,一女服务员看见我,问我第一次来呀,我不好意思的笑。她指着一把机关枪说玩这个吧!我教你!这是一台警匪枪战游戏机,前面的液晶大屏幕上,一群蒙面歹徒忽隐忽现的出现在我眼前。我拿起机关枪,瞄准蒙面黑客,随着“砰”的一下,那家伙应声倒地,地上却看不见尸体。犹豫间,我没有感觉,就被击中。女孩儿在一边喊,看箭头,箭头往哪,你头就往哪,寻找机会击毙敌人。光顾躲了,时间到,两个硬币玩完。又放进两个,不长时间就一头汗,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呢,游戏又结束了。我说没意思,就离开了。我看见孝勇在玩飞车,坐在一汽车模型上还真象那么回事。我在一边看他玩了好长时间,就说快走吧,我又不会。他就说,再等十分钟。最后,屏幕好像显示他赢了,“哗啦”一下,从里面掉出几个硬币。他问我还有吗,我把剩下的硬币拿出来给了他。他走到服务台,把硬币交给小姐,又换回了人们币。我问他,赢了多少,他说我白玩,输的是你的四块。我说,靠,你真有两下子。
出来后,向右拐,是老长老长的网吧。在我的醉眼惺忪中,透过玻璃窗,我看到几个傻逼对着电脑无缘无故的在笑,自得其乐呢。孝勇说,这叫“网络联盟”,有一千来台机子。进去玩会儿。我说我不会。他就说他有好几个网友,哪儿哪儿的。
又拐一个弯,是一排台球桌。走到闲着的一位置,他把球杆递我一根,“啪”就开了一球。我说我不会,以前就跟你在夜市上玩过一回。我把球杆倒过来,我觉得这样实在些,用反射的原理比量了一下,本来一个很容易进窝的花色球,我却把白球打的跳了起来,连球的边都没有擦到。在这种臭水平下,孝勇陪我玩了五盘。五盘之中,我打两杆,他打一杆,最后还得他帮我把球全打进去。他说没劲,就去结帐,我跟着,看到他交了十五块钱。三元一盘,可够贵的。我说早知道我可不打。在旁边的墙壁上,有一张海报,写着:斯诺可优惠,每局5元,超过5局每局3元。斯诺可可能就是台球的舶来语吧!
他抄着口袋,很酷的样子,用肩膀抗了我一下,打着口哨向电梯走去。我跟着,问他还要上哪儿,我说咱回去吧!他不理我,我只有跟着。坐电梯到了三楼,他跟服务台的小姐好像很熟,还说了几句话。他买了两张票。领我向北拐,几个保安模样的人用探测器在我们身上检查了一番,最后,其中一个还用手从上到下细细检查。到里面,摇滚音乐震耳欲聋,霓虹灯的色彩使人觉得到了一个虚幻的世界。我听见他刚进门口,和我说那些保安第一是要检查化学危险品,第二是检查身上有没有带危险武器,和临上飞机差不多。听不太清!小子还做过飞机?!
我问来这儿干什么,他说请我蹦迪,放松放松。我说我不会,还是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他径自把我领到吧台跟前,对小姐说:“来两瓶七匹狼”小姐跳着舞步打开两瓶啤酒放到我们面前,“谢谢!五十块。”孝勇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钱,说再来个果盘。不一会儿,一男服务生就端上一盘切好的西瓜,上面铺满了红色的樱桃西红柿和橙色的小桔子,还插着两把西式钢杈。但是没有再找零钱。一盘切好的西瓜要五十块钱,我说,天哎,你真潇洒,简直有病!
他指着舞台前面可怖的龙头说,这个迪厅叫“神龙幽谷”,能容纳将近三千人。舞台上,有几对红男绿女在忘情的迈着碎步,看上去很陶醉的样子。形形色色的人来来回回地穿来穿去,使人眼花缭乱。虽然酒喝得不少,但在这种新奇的环境中,我的头脑却异常的清醒,东张张西望望,觉得这里的场景和港台片的场所差不多。
九点多一点,音乐突然停下,变得很安静。龙头下面的前台上出现一位留着长发绑着小辫的时尚主持人,他用沙哑地声音魅力的调子说欢迎朋友们光临天乐园皇家音乐广场,下面,就让我们的dancefloor动起来,让我们大家到舞台上蹦起来。人们欢呼着,人流一下都汇集到舞台上。没等我反应过来,孝勇就拉着我,迈上舞台。地板在震动。
原来,这就是跳舞地板——dancefloor。怪不得呢!起初,我还站在那儿不知所措,我看看周围的人,都旁若无人的眯着眼睛,胳膊有节奏的摆来摆去,孝勇的舞姿也着实优美。可是没有人注意我。是呀,来这儿的人谁认识谁呢?你的形象又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况且,我失恋了,就放纵一下疯狂一下吧!我也闭上眼睛,让body随着舞台动起来,感觉还不错。我就没有再睁开眼睛,不知跳了多长时间,我感到委屈的泪水在不断的向外流。张静那生动的印象在我脑海里若隐若现,张静呀张静,我们就这样不了了之的分手了吗?你知道吗?——我在一个人孤独的跳舞,浑身大汗淋漓,每一根神经都觉得不是自己的了,这就是放松的感觉?我跟着那个沙哑的领歌者和周围的人们一起忘情地唱陈星的“流浪歌”,把松松垮垮的双臂举过头顶随着身体的振动而颤抖。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实在跳不动了,觉得双腿灌了铅。我不知何时被人流送到了舞池的中央,孝勇在不远处。一女孩儿象吃了摇头丸一样疯狂的甩着自己的披肩发,不断骚撩着他向前张开的双手。周围到处是搂搂抱抱的情形,彼此互不相识的人们好像在瞬间找到了依靠。
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我觉得浑身每一根毛孔都张开着。
我挤着相互拥挤的人群,寻找着出口走下舞台。蹦迪实在没什么意思?太累人!不如回家蒙头大睡。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在这儿有点不伦不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