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澧滨县教育局的一位副局长亲自征求薛耕永和霍延的意见，问他们是想去条件好一些的城区中学呢还是真的要去更加偏僻的农村中学，反正没有一所中学不缺老师的，尤其是缺他们这样高水平高素质的好老师。
薛耕永心想我们还没给学生上过一堂课呢，怎么就成了高水平高素质的好老师了？真是惭愧。在副局长的引导下，霍延选择了去澧滨一中支教，他是英语老师，是重点中学十分急需的人才，今年高考将正式把英语成绩按30%计入高考总分；薛耕永则知趣地选择了师资更加缺乏的九中，一所被副局长誉为堪比“世外桃源”的与邻县交界的乡村中学，谁让他是学中文的呢？城里的语文老师还真不那么缺。
站在九中的校门口，他依稀体会到了副局长说的那种“世外桃源”的感觉。原来这九中的前身是一座山中的寺院，从所谓的由两个石狮子组成的“校门”穿进去，中间隐约是一块泥地篮球场，正前方几十米远是一座已经灰黑破旧的寺庙，两边是后盖的半砖半木的平房，年头也已经不短了，木板已经发暗，半截高的灰砖墙涂鸦乱抹了一层又一层的各色文字线条图案，彰显出学校独有的“文化”色彩。
因为还没有开学，学校里异常冷清，只有付校长一个人在寺庙里的教师办公室等他。付校长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小个精瘦男子，嗓门儿老大，说话很有力度，与他的身形极不协调。他热情地表达着欢迎薛老师来到他们这最最最偏僻的山区中学支教，笑呵呵地把薛老师安排住进了寺庙东面最好的一间厢房，里面摆着一张光板的单人床和一张写字桌。
薛老师一脚跨进门去，哎哟，这脚下怎么唧唧歪歪的，俯身仔细一瞅，才发现这深黑色的泥质地面满是小丘陵状的坚硬圪塔，隐隐泛着天长日久磨砺出的亮光，折射出寺庙悠久的历史，只是一不小心呢就很容易崴脚。
“我们这里条件是差一些个，但历史也是蛮悠久的，几次合并撤校我们都保留下来了。”付校长很是为学校自豪：“虽然前年冒得高中了，但是，这几年我们每年都有好几个娃儿考进一中，我们的教学水平还是有目共睹的！”
薛老师不久就切身体会到了所谓有目共睹的教学水平。学校一共6个班，依年级呈阶梯形递减，初一3个班，初二2个班，初三1个班，每个班的人数都在50人以上，可是，真正在编的老师加上他只有五个人！一位数学老师、一位理化老师、一位史地兼体育老师，还有一位就是负责教授语文和政治及劳动的付校长。
薛老师的到来大大地解放了付校长的手脚，让付校长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到上面跑动申请资金修建新教学楼的事宜。寺庙实在是太破旧了，早就被县里列为“危房”，一下雨便到处漏水，开大会时学生齐声喊个口号什么的，就震得屋顶房梁嗡嗡作响，时不时掉下块腐木、漆块儿啥的，令人心悸，怕是坚持不了多长时日了。
他还接任付校长担当了初二甲班的班主任，当然更重要的工作是6个班的语文教学。年轻的薛老师马上投入到了紧张的教学工作之中。他也没法儿不投入，一周六天，每天四至六节课，嘴巴都讲干了，几天功夫而已，嗓子便嘶哑了。
这天，他走进初二甲班的教室准备上课，放下讲义的时候发现讲台上摆着一个罐头玻璃瓶的水杯，水杯里泡着胖大海。下面的同学有人嚷嚷：薛老师，这是欧阳泉放到那儿的！
他抬眼望向后排的欧阳泉，欧阳泉却在埋头写字，似乎教室里的喧哗跟她毫无关系。过去的几天里他已经了解到她总是这样的，除了上课看黑板听讲，其它时间都只能瞧见她遮着半拉脸的一脑壳短发。他也知道她的学习成绩很好，特别是数理化，文科方面稍差一些。
他记住了这个总是埋头学习却给他泡了一瓶胖大海的女生，欧阳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