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结界中,阿飞的脑子里全是自己杀人的场面。醉斩魂身上溅落的血点,白色的袍子,就连凝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在杀人时披上一件大红色的斗篷。一下,两下,斩魂刀的光芒不停地在眼前闪烁。削掉了上面头皮露出血浆的尸体,被醉弄瞎一只眼睛、第二刀才扎向咽喉的尸体,枭去首级的尸体,拦腰截断的尸体,从中间辟为两半、左右两边一分为二的尸体,横七竖八躺在冰凉的泥土地里的尸体……鲜红色的血,像他哭不出来的眼泪,明明是大海一样苦涩的咸味,却还要伪装成甜甜的味道去安慰别人。
“快走啊,这个地方是结界!”水瓶在阿飞的身边喊着。
阿飞整个嘴唇已经哆嗦地不成样子,好半天他才哆嗦着嘴唇说了一句话,声音是那么的虚弱无力:“我倒希望永远留在这里。”我回头望了望阿飞,这才知道,他整张脸,整个嘴唇都是惨白的颜色。
“我……”阿飞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想不想再继续说话,只哆嗦着嘴唇,声音细微得快要连他自己都听不见地说了个“我”字。接着,便瘫软到了地上。
我颤抖着手指,想要触碰他的身体,然而,我的手指也是冰凉的。
“不走了,要走你走吧。我在这里照顾他。”我索性坐在了阿飞的旁边。
“既然,你们两个都不走,一起来的,我也绝不会丢下你们。”关键时刻,水瓶也是很讲义气的。他坐在了我们俩的斜对面。
我月兑下外套,示意水瓶也将自己的那件长衫月兑下,水瓶让我转过身去。接着,我又让他帮忙把阿飞的外套也一并月兑掉。水瓶不知道这是为的什么,我暗示说怕醉斩魂会害怕,水瓶听了我的话,我把扔在地上的外套重新捡起,扔到了结界的最外沿。
“血。”以醉斩魂身份出现的阿飞张着嘴,像是癫痫症发作的病人,上半身突然发生了颤动。仅仅一次。
我把手放在阿飞的额头上:“他发烧了。”然后,便示意让水瓶过来。“你身子热,让他贴着你的身体。”水瓶无声地张着唇比划了一个“好”字,阿飞的头枕着水瓶的身体,似乎睡得很安稳的样子。接着,我把自己跟水瓶月兑下来的衣服披在阿飞的身上,等阿飞不再动弹的时候,轻声跟水瓶聊着天。
“你为什么杀人?”我问水瓶跟每一个人都重复着的问题,似乎除了这个,再不知道跟他聊些什么。
“有我逼不得已的理由。我没有怪谁,只是希望不要杀错好人。所以,我每次挑选对象时都会很仔细。可是,还真的很害怕呢。”水瓶说着,把身子靠在了后面滚筒似的黑色墙壁上。我们所处的空间,时刻都在缓慢摇晃着。然而,这样的恐惧,跟死亡所带来的恐惧相比根本算不上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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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应该再帮他的。”水瓶这样问我,“你刚才为什么会被一股气流托起来?”
“我也不知道,每次杀人时,也总感觉我的身子不是我的。”我微笑着说,“你别看我这样,体育从来都没及过格,学太极拳学了一学期,跳交谊舞学了半个学期,两样都不会。学打排球连颠球都不行。”
“你们大学还学排球颠球?”水瓶微笑着问我。
“我杀人,是自愿的,想要利用组织帮我杀一个人。”我轻轻地说着,从没觉得自己还有惯于微笑的天分,但,那一刻,我讲这些话时的确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杀谁?”水瓶把眼睛瞪得好大,居然还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高一喜欢一年的帅哥。”
水瓶惊得差点没跳起来,我暗示他,小心点儿醉,他还在昏迷之中。
我这样想着,阿飞却突然睁开了眼睛,那神情居然有种孩子样的单纯简单:“我也想知道是谁。”
“你发烧了,要注意休息。”我俯在阿飞耳边微笑着说道。接着,我又恢复了之前的严肃表情,低着头,凝视着对面的一团漆黑:“我喜欢他同桌好几年,可是,他去青海了。”
“张去青海了!”水瓶叫了出来。
“你认识我?”
“没,我不认识你。”
“算了,爱谁谁,最好我们一辈子都不见面,见面就证明还有下一次行动。”
“那你会用什么方法杀他?”水瓶还是忍不住好奇心,想要把面具摘下,一直在犹豫中。
“不该你知道的事情我不会讲,你也别问。我只想说,如果,白羊是最后除掉我们的人,一定,醉,你要替我报仇,我跟他。”
我低头看阿飞的时候,突然发现他的睫毛出奇的长。由于这里的光线并没有想象中黑暗,而我们又因为习惯,能在黑暗之中觉察出光亮。似乎,这也是第一次跟这个绰号叫作醉斩魂的杀手靠得这么近。阿飞闭上眼睛,甜蜜地挪动了一体,水瓶又开始大声叫嚷着:“你别动,我腿都让你压麻了。”
于是,阿飞就装作非常无邪的样子厚着脸皮,微笑着向我撒娇:“可是,我还有点害怕,可不可以把头放在你腿上?”
我露出了尴尬的表情,毕竟,自己从没跟男孩子这么近距离接触过。阿飞似乎也看出我的无奈,又一脸甜蜜的样子对我说:“难道我长得还不够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