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黄昏时分,落日的余辉从山顶的云层中洒落下来,在满眼的油菜花映衬下,让整个世界都似乎沉浸在一种金黄色的梦里。我在这金黄色的梦中,漫步在小河边上,与冷梦狭路相逢了。
冷梦是一个人,这让我有些吃惊。冷梦眼里的神情与年前回来的时候大不相同,这也让我吃惊。冷梦一见我便叫出了我的名字,这更让我感到惊奇无比。
“未名?”
“哦……嗯……你……你干吗呢?”我显然已经语无伦次了。
“我……我……我找人。”
“找人?你……找谁呢?你爸爸?”
“不,爸爸在家里。他们都在家里。”
“赵冬山?”
“不,赵冬山……也在他们家里。”
“那,你找谁呢?”
“我找……小兰,你知道吗?”
“小兰?哪个小兰?你说的……是二福他们家的女儿?”
“不是……他妈妈是叫……叫黄……黄白琼。”
冷梦这一说更让我模不着头脑。黄白琼?哦,是了,黄白琼的女儿小的时候似乎是叫小兰,但她在许多年前便去了浙江,听说早嫁在那边了。
“那个小兰?她已经不是小兰了,是‘大兰’了……哈哈。你找她干什么?”
“我想和她……那个,我我刚才想起和她……那个的时候,就想起以前的很多事情来……我好象又看见她好象……好象……死了。”
冷梦在说到“那个”的时候,便用双手配合着,比划着。冷梦双手拇指和食指两两相对,围成一个圆圈,然后将右手中指从下面往圈里插进去,比划着“那个”的动作。冷梦这样说着,这样比划着的时候,在他的眼睛里,我看不出任何做作,任何羞涩的神情来。我看着冷梦那认真的样子,便忍不住哈哈大笑了。
这是儿时我们常有的动作,常用的表达方式。
我快乐的笑声也传染给了冷梦,冷梦也哈哈大笑了。冷梦的笑容显得更加幸福,更加灿烂无比。
“你和她……‘那个’了?你们是怎么样……‘那个’的?”我也比划着“那个”的动作,试探着问道。
“嗯。”冷梦肯定地回答说,“我下面不是有一个……一个红萝吗……”
“什么……什么红萝?”
“就是红色的萝……萝……是叫萝什么来着?当然也不是全红的,只是那最顶的……尖的部分非常红。”
“萝卜?红萝卜?”
“对!我下面不是有一个红萝吗,她下面不是有两瓣桃花吗……我记得我那天和她出去放牛的时候……我看见她……她……她的嘴巴,我下面的红萝就变得……变得很烫……还很痒痒,我就想将我的红萝在她那……那桃花中间擦擦……你说真奇怪了,为什么我们那下面……我的红萝和她那……那桃花都是红色的?像鲜血的颜色一样……”
冷梦的描述是如此单纯,如此天真无邪,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仍然省掉了“卜”,将“红萝卜”变成了“红萝”。
“我记得那时候,我们都还很小……不过,后来,她被她妈妈打了。我也被叔叔打了。”冷梦又补充说。
“那是以前,小的时候。如果是现在,叔叔就不会打你了。”
“哦?但我不知道小兰为什么不来放牛了?我每天都和爸爸出来放牛,但就是没碰到她……她是不是真的……死了?”
“死了?怎么会死了?你怎么知道?”
“我刚才好象看见了……但又好象不太明白,她是不是真的死了?”
“哈哈哈哈,你肯定是做梦了。不会的,她怎么会死呢。不过,你也碰不到她了,人家早就不在这儿了,早就嫁到浙江去了,不是死了……都出去很多年了。你不也已经出去很多年了吗?想想看?是不是?四年了吧?”
“四年……
“T88……”北京……”
冷梦念叨着,缓缓地抬起头,似乎望向了遥远的地方。我顺着冷梦的视线向远处望去,那是河流尽处山顶上高远的天空,和河流两岸满眼的金黄色油菜花。良久,冷梦收回视线,然后看着我,开始给我叙述着他现在能够忆起的往事。
冷梦的叙述虽然断断续续,甚至模糊不清,但通过冷梦的叙述,我可以大概归纳出冷梦故事的轮廓。我于是想,我应该把冷梦的故事记录下来,等到整理成本,待到时机成熟的时候交给冷梦。通过这些残缺的片断,我相信冷梦能更进一步地回忆起他的过去。那些弥足珍贵的历史,对他来说不仅仅是一种备忘。对惨痛过去的惨痛回忆,往往会是对美好未来的美好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