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的寒意,渗进她的骨子里,同时蔓延的,还有深深的无尽的悔意。
她错了,真的错了。在成为阶下囚的那一刻起,她就应该知道,她再也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
辗转反侧中,陷入悲愤中的女孩并未清醒,却仍然听到心中哀凄清晰的冷笑声,曾几何时,她能够主宰自己的命运呢?
既然早就明白身不由己的道理,为什么她还要如此标新立异?如此独树一帜?
她根本就不应该违背耶律宗远,不该违背任何一个占领了董家堡的辽人。他们提出的任何条件,只要人家肯提出来,她就应该心甘情愿、一股脑地点头答应,然后无比喜出望外、死心塌地地开始她的奴隶生涯。
如果她这样做了,那么,她最亲的姐妹、她最好的朋友,又怎么可能会受到这样无法挽回的伤害?
如果她再不答应,那么接下来,她是不是将会看到神医冰冷的尸体?心里知道,这一次,她的猜测,绝不会只是庸人自扰、杞人忧天。
她错了,就是她错了,错得如此离谱,错得如此该死。
朦胧中,她听到阿一果异常兴奋的声音,同时也感觉到自己正在睁开眼睛。她该庆幸自己在经历巨大的打击后,仍然能够正常的清醒过来,竟然没有被逼疯,并且还清楚地记得所有的残酷的一切的一切吗?也许她不应该这样怨天尤人,应该学会知足。最起码,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牵挂她的安危,为她终于从浑沌的昏睡中爬回悲惨的现实而兴高采烈、欢欣鼓舞。
没有意外,眼前的虚拟世界逐渐变为实体,那个日夜不眠不休照顾她的年轻女孩的脸在这个时候迅速退至一旁,而接下来迎接她的,是一双黝亮、不逊的黑眸。
躺在床上的恩慧静静地看着,然后又闭起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她举手示意阿一果扶她起来,坐在床上,脸色虽然苍白但却显得平和。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不用再兜圈子,全部讲出来。”她再次睁大眼,清澄带怒的眸光,凝向那个让她恨之入骨的男人。
她那双不大的眼睛瞪圆的时候,倒是显得很圆很大也很漂亮,让耶律宗远的心情也跟着一片大好。
眉眼再度荡开邪謔的笑意,他不发一言。
恩慧的声音依然平静,柔和中却有着无法掩饰的疲惫和严厉:“无须再费话,开出你的条件!”
男人低沉的语调揉入一抹危险的慵懒:“做我的女人。”
“好。”出乎他的意料,这一次,她竟然一刻也没有迟疑。“我答应你。不过,我也有我自己的条件。”
答应他,是有条件的。而且,她打定主意,如果这些条件,不能被一一满足,哪怕放弃自己的生命,她也绝不会再妥协。
“第一,作为妾氏一般的职责,我只尽一次。时间由你选,但只有一次。其余的人生里,如果我没有逃离的可能,只要你不为难董家堡的百姓一天,我便做你的奴隶一天。”
男人的笑更加邪恶和不屑一顾:“高风亮节吗?”
柔和的表情和声音未因他鄙夷的神色而有丝毫改变:“我不求你的夸奖,也没有兴趣给自己立碑,但我有限的生命里,我绝不希望我的亲人们,因为我而受到任何伤害。”
宁做婢女,不做侍妾,她没有更多的希翼,但求还留有一丝最后的尊严。从未因身不由己而自卑,也不会在身陷囹圄中妥协;纵使冲天的阴霾化为随行的暗影,将她全然笼罩;纵使亲人的牵绊、身世的无奈无法改变;然而所有的一切都无法消蚀她的尊严与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