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她的大儿子,当今辽国皇帝,冷眼看着他的母后千娇百媚地走进殿来。对她的态度依旧多年不改,且越来越冷淡,越来越意兴阑珊,仿佛她是个可有可无的无聊之人。
萧耨斤半点都不介意,反正她的目光也无法凝聚在他的身上。
“给母后请安。”
耶律宗枫抢上前问候。
小儿子宗枫一直是她疼爱的宝贝,在她面前,总是乖巧可人,她自然先给她的小儿子三分慈爱的笑容。
“多日不见母后,母后一向可好?”
耶律宗远也面带微笑致上问候。
见到了英华内敛的耶律宗远,萧耨斤水漾的眸痴痴地凝睇着他,霎时有些忘形。她陶醉地看着那饱满宽阔的天庭、挺直的鼻、英气勃发的浓眉、菱角分明的双唇……这个非她亲生的儿子,个性豪迈果断,相貌英姿焕发,较之她夫君当年的风采,有过之而无不及。每次见他,她都会有片刻的时间,意乱情迷,仿佛又找回了初见圣宗时刻的怦然心动。
耶律宗真此时方才懒洋洋地站起身来,一不问候二不施礼,以慵懒得几近阴阳怪气的声调说道:“母后今日竟会前来,不知所谓何事?”
他深沉地挑起眼,言外之意,充满了明显的不欢迎色彩。仿佛是说,这里是我的地盘,有事没事,你都给我少来。不需要多言,任谁也看得出来这位亲生的儿子对他母亲的嫌恶。
萧耨斤对此只是一声冷哼,不予置评。她不慌不忙地走上殿阶,敛着衣袖,坐上主位。伴随着她的动作,满身的金银玉石、凤冠上的珠宝装饰,全部叮当作响,好不热闹;袖袍上的那些金银花鸟,更是随风起舞,翩然欲飞。
坐稳之后,她才闲闲开口:“多日不见我三个儿子,母后甚是想念,过来看看,难道有何不妥吗?”
立刻有宫女端上香气四溢的好茶,她接过来轻轻啜了一口,舒服而又惬意。耶律宗真没了位置,只能站立一旁。萧耨斤表面上仪态万方,心中却是嘿嘿一阵冷笑。仿佛在说:纵然你嫌恶我又如何?我对你,不也同样嫌恶?你又能耐我几何?
“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是需要母后插手的呢?”
耶律宗真眯起眼,黑瞳星芒闪烁,目光冷鸷阴沉。他站在一旁阴郁地问道,懒得跟她废话,直接切入正题,低沉的语调却有着教人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
萧耨斤又啜了一口香茗,女敕白如玉的双手,正与手中的白玉杯,交相映照,绽放出夺目冷艳的白光。她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她的大儿子,眉眼中溢溢的不满情绪,比手指间玉石的光芒更冷:“朝中诸事,我儿均处理得甚是‘妥当’,我并非想要插手。可是现今发生的这件事情,确实令我不能不闻不问。”
她怪声怪气,刻意在“妥当”二字上加重语气。接下来艳眸一眯,粉
掌收紧,娇靥凝霜,提出犀利地质疑。
“你们都知道,我民族历来剽悍勇猛,况且我军现正兵强马壮、骁勇善战。无论何种原因,岂可临阵退缩?你们倒是说说,此番竟然提前退兵,究竟所为何事?”
明眸含冰,皇太后奉上冷言冷语。
耶律宗枫却不吃这一套,仗着母后平日里对他娇宠有余,他面带笑意半开玩笑地说道:“回禀母后,我和二哥近日来皆因身体有恙,不得已这才班师回朝。待我二人休养数日后,定当重返沙场,为国尽心竭力,继续开疆拓土。”
将手中的杯子重重地放回到桌上,萧耨斤脸色凝重,全然没了慈爱之色,她睁圆了眼怒斥她的小儿子:“一派托词!离谱!荒唐!”
见小儿子连忙低下头去不敢言语,她一甩袍袖,直直地瞪住三人:“我现在就要知道,究竟所为何事?”
转过头来,她凝定耶律宗远,语气中充满威严。“宗远,你是哥哥,怎么不见给弟弟做些好榜样?”
不同于耶律宗真的冷然和耶律宗枫的天真,耶律宗远的态度泰然自若,面沉似水,脸上毫无波澜,语气更是恭敬如常:“母后不必动怒,孩儿方才也已经向圣上解释过了,我和三弟并非是临阵退缩,只是暂且休整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之内,我不会再出征。”
他沉静的语气,不卑不亢,却包含着钢铁般的意志,预示着无论是任何人,对他的决定均是不容置疑、不容更改。
耶律宗枫立刻点头:“我也是。”
皇太后杏眼圆瞪,怒气立时有如火焰,从胸口窜烧出来,气得咬紧牙关,火冒三丈:“你们……”
“我兄弟三人所议之事繁杂,母后不宜过度劳累,还是回去休息吧!”
耶律宗真在一旁用平静到几近冷血的声调,淡淡地打断她。阴沉的脸上,眼神更显出剔黑的冷光,就连眸底都在透出寒意。
“恭送母后。”另外两兄弟则异口同声地说道。
原本意气风发的皇太后,这会儿的脸色变得难看极了,明亮得冰冷的眼眸,直瞪着三个儿子。见无人再欲理睬于她,萧耨斤只好咬着牙,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既然如此,我朝中大事,就要劳烦你们几位多多费心了。”
“儿臣定当尽心尽力。”
二儿子和小儿子立刻第二次异口同声地说道。
皇太后怒气冲冲地起身,气急败坏地离开。
虽然没有问出什么答案,但她心中却也另有盘算。虽说她此番前来,除了为了向某人示威,就是顺便看望一下那个对她来说、意义始终特别的人。只要几日不见他,她便会心生想念。她才懒得管三兄弟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方才她一直在外面,也听到一些端倪。三个儿子口中的那个神秘女子,究竟是谁?为什么让她的三个儿子对于寻到她下落一事,如此意见一致,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