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致的庭院里,原是春光下一派欢乐和谐的景象。
“圣旨到!”
“传圣上手谕,固枢密副使、宣徽南院使、荆湖南北路宣抚使董锐隽忠孝有加,礼仪兼备,忠勇孝国,文采不凡,武略出众,特赐府邸千顷,房宅百间,家奴百人,白银……”
恩慧和董府中的所有人,别无选择地整齐跪在府中的空地上,恭恭敬敬地听着来人宣读皇帝的旨意。心中却是充满疑惑。
到目前为止,这位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宣旨太监,洋洋洒洒宣读了半天,没一句是与她有什么关系的。大哥奉旨陪伴皇帝郊外狩猎了,这个时候来宣旨赏赐这个肯定那个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似乎是猜出了心不在焉的她心中的想法,前几日才刚刚陪伴懿安公主前来董府的这位老太监鼻子轻哼一声,露出皮笑肉不笑的笑容,阴测测地提醒她:“董小姐,你可仔细听好了,接下来就与你有关了。”
视线收回到手中的圣旨上,一连串的话语从口中自在地溜出:“经查,董家次女恩慧倒置是非、通敌卖国之事全部属实,着立即就地处决,以抚民意,以正视听。钦此!”
寂静突然笼罩。
瞬间,府内陷入一片死寂。
恩慧的脸色倏地刷白,娇小的身体陡然僵住。
就是这样,该来的,她还是一样躲不掉。
他的话,有如晴空霹雳,有效地摧毁了数天以来,她好不容易得到的阳光般的快乐。
好冷好冷。
先前阳光洒下的温暖消失了,心像被掏空了,所有的不安化为忐忑的浪潮,裹挟着无数的震惊和错愕,汹涌着将她淹没。
抬起头来,女孩的一双澄净瞳眸与老寺人一双布满血丝的污浊眼神沉默相对。女孩眉眼中的忧郁、文弱和哀静,与老寺人脸上的狺色、呆滞和刻板,对比如此鲜明,如此无法协调。
仅凭一张小小的薄薄的圣旨,就在谈笑间,决定了她的生死。
为什么要在大哥不在府中的这一刻,宣读这份旨意?难道这位狠心的皇帝,就是想着要在大哥无法保护她的时候,轻取她的性命吗?
杀死她,是那么有趣的一件事吗?
为何那位世人皆赞颂其仁政爱民的好皇帝,会为了杀她一个弱女子,如此用心良苦,不惜余力?
她用力咬着粉女敕的唇瓣,想要忍住心中的疼痛,可是那尖锐的痛楚就像针刺一般,让
她难以承受。
为什么?
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董小姐,对不起了,我也是奉旨行事。不过有件事情我还是可以自行决定的。您是想挨上一刀呢,还是接下这条白绫啊?”
老太监的话语说得温文和善,脸上带着慈眉善目的笑,然而那嘴角的笑纹却是那般的冷冽无情。
此话一出,那些环伺在旁、手握大刀、准备执法的大内侍卫们,立刻持刀上前。
苍白着脸静静瞅住眼前的人们,美丽的眸色平静凝定,没有人能够看出她此刻心绪的激越。
“这位内官大人,您是遵从皇帝的旨意,将我就地正法,我本没有什么异议。但是,我必须等到我的哥哥回来,向他道别。”
全然冷静下来,她美丽的容颜面无表情。
“不行。”
老太监断然拒绝。等到董锐隽回来?那黄花菜都凉了,什么都晚了!
见女孩儿丝毫没有让步之意,老太监的脸顿时狰狞扭曲:“那就得罪了。”
侍卫们还没有冲上前,突然感到眼前一花,有人先一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他们的面前。
对于今日这样的时刻,董锐隽并非毫无准备。此刻,府内的护卫们全都一拥而上,持刀握剑,神色森然,毫无畏惧。他们最基本的职责,就是在将军不在府中的任何时刻,保护他的妹妹,不受到任何伤害。无数把锋利的刀刃,对准了这一群不速之客,将恩慧紧紧地护卫在当中。
“反了!反了!”
老太监叫嚣着,打着夸张的手势,让他带来的士兵们全力以赴。
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你一刀、我一枪,铿铿作响,武器们在空中飞舞,刀剑交击,发出巨大的碰撞声,两方的人们如同猛兽般缠斗在一起。
兵器的挥舞中,恩慧的眼前只看到一片刀光剑影,闪耀而刺眼,迸出点点火星。一时之间,兵器相击的声音、吼叫声交织成一片。
不愿意见到这样打打杀杀的情景,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迫设身处地去感受,恩慧只觉得好累,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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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皇城雾沉沉,汴梁郊外景色新。
野草青翠,杏艳桃红,水声哗哗,鸟雀喳喳,柳条青青,蝴蝶双双。清明时节,满眼春光看不尽,春风阵阵动人心。
陪驾前来“春搜”的董锐隽,策马跟在皇帝的后面,春搜就是在春日里举行的射猎活动,原本无可厚非。可是这位皇帝一路行来,只顾埋头沉思,别说射猎,就连四周的好春光都不曾聚焦欣赏,真是令人讶异。
皇帝心里正在想着自己的盘算。此时他正想到,能与皇室攀亲,对于任何人来说,都算得上是飞来洪福,更何况背景浅薄的董锐隽,想必会兴高采烈得睡不着吧?
扭过头来,皇帝的态度有些漫不经心,但是那双精光内敛的眸子里,仍带着让人不敢逼视的威严。“董将军,朕有件事情,正欲与你商量。”
董锐隽立刻策马靠至近前,声音低沉浑厚,语调不卑不亢。“微臣不敢。”
“这个……”
皇帝正在考虑着怎么说,后面,他的总管太监急匆匆策马上前来禀报,他脸上冒汗,显然感觉到事情紧急,所以路上跑得很快:“万岁,户部尚书送来急奏表文,恭请御览。”
赵祯眉头微皱:“什么事情这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