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时间能抚平一切的伤口,然而,我错了。人不能够做错事。心错了,心会记得;身体错了,身体会记得。时间根本无法抚平任何伤口。”
当身体上的伤口逐渐消失了痕迹,心灵上的不安全感却仍然长久的存在。回忆早已告一段落,然而心情的平复却久久不能到来。成熟后的女人,飘渺的声音中依旧带着沧桑的悠远。
曾经,她试图以忘记、隐抑、缄默来面对曾经发生在她身上的悲剧,可是记忆的缺席,并不代表着事情并未发生。往事历历在目,十八年来一直如同鬼魅一般,影响着她的生命。
恩慧瞠目结舌。不管她怎样设身处地地为娘亲着想,她毕竟不是她,没有亲身经历过那样的伤痛:一天之中,被四个男人强*。当然,更准确地说,最后的那一个,是她自己强*了自己。她几乎想象不出,那是什么样的灭顶之灾,娘亲又是怎样挺过来的。
而后来,当她发现自己怀了身孕,而这个孩子又绝对不属于爱的结晶的时候,那一刻,她是多么悲愤,多么无助?她会陷入多么深刻的恐惧和绝望,天地该是如何的昏暗无光?
而那个可怜的小孩子,竟然就是——她?
事情怎么竟然会是这样的?
她竟然是一个爱恨交织下的产物。在潜意识里面,娘亲是恨她的吧?虽然并非她所愿,她却还是间接地被动地毁了娘亲的一生。作为女儿,她该如何自处?
是啊!最起码在表面上看来,那个可怜的小孩子,确实就是——她。
虞笈望着因为心疼她而哭成泪人的女儿,心中悲哀地想着。
因为真的爱她的恩慧,因为真的疼爱她这个可怜的女儿,所以她没有勇气,没有勇气告诉女儿,那个真正的会让女儿的心滴血的真相。
如果有苦,就让她来承受好了。反正她已经吃过太多的苦,不在乎多这一次。作为她的女儿,恩慧已经很苦了。当初为她取了这个名字,也是因为,她真的是上天赐给她的恩惠。于是,女儿的一生就这样葬送在了她这个所谓的母亲的身上。恳请老天,不要让她再受苦了。
“娘,女儿无法想象您曾经经历过怎样的痛苦,也无法知道这些年您都在为此承受着怎样的伤痛,但是,将这一段往事说出来是需要很多勇敢的。您能够将它讲出来,就是一种成长。”
为什么有些记忆和创伤,会被冰冻、冷藏?当这些记忆和创伤长期被压抑着说不出去的时候,它对生命会有什么样的影响?
恩慧明了,母亲现在的坚强背后,要隐忍多少的泪水、多少的虚弱、多少的压抑。一个人在面临苦难时,她可以选择坚强,可以不让自己掉一颗眼泪。然而坚强就像是一个常胜将军的盔甲战衣,它能够带给你很多表面上的风光和荣耀。但是,如果你必须无时无刻不穿戴着它,无时无刻不在用沉重的坚强伪饰着自己,你的人生就会少了很多能哭能笑能愤怒能用力呼吸的自由空间。
令恩慧
欣慰的是,在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伤痛之后,娘亲并没有放弃她追求幸福的权利。因为她已经意识到,一个受过伤的生命如果还要去跟过去的惨痛经历和是是非非的恩怨计较,那是绝对不会有出路的。因为,一个人的生命是有限的,这些有待复原的生命,能给自己最好的礼物,就是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让自己活得更好。为此,母亲一直在执着地付出努力。
“那位天下第一侠客,他还好吗?”
小心翼翼地,恩慧提起了这个人物。那是一个号称天下第一侠客的男人——拓跋偲剑。自从娘亲结识了他,就再一次离开了她。并且从此之后,再也没有回到她的身边。她选择放弃她的女儿,追随着这位侠骨丹心的豪侠之士,一起遍走天涯,肩挑高山流水,做一对神仙眷侣。
那么,现在呢?娘亲幸福吗?
虞笈苦笑着摇头:“他走了。”
她的声音幽幽荡荡的,和着她的泪一起洒落。“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为什么会那样突然的离开我。走得无牵无挂,离开得干净俐落,好像他从来没有到过我们的家,从来没有在那里住过一样。房间里找不到一丝他曾经待过的痕迹,就这样无影无踪,没有留下任何一件可供纪念的属于他的东西。就好像,他从来没有在我的生命里出现过一样。”
往事就算再悲哀,也没有如他的离去那般,令已经三十五岁的她,依旧痛断肝肠。
他是她真正爱上的男人。他有着英气逼人的脸庞,魁梧傲人的身躯,狂放而沉稳的气质,这些无一不深深地吸引她,执住她所有的心思。他们在一起的时光是那么幸福,她以为,他们可以相伴一生的。
曾有的甜蜜依旧历历在目。早晨,细腻的他总是先她起来,为她做好早饭。甜蜜就像随风飘散的蒲公英,开开荡荡的充满在屋子里的角角落落。也会有那么一些时候,她先他醒过来,看着熟睡中的他,英挺的眉眼间跳跃着恬静的阳光。然后,他醒了,就会拥着她,如无数个缠绵的夜晚一般亲吻。
两人的身体纠缠着,就像两粒渴望对方如同渴望泥土一般的种子,固执地要将自己一直种到对方的身体里,与幸福的纠缠就是这样抵死。
“我曾经那么接近过幸福的,可是,它却那么短暂。自从他离开之后,我的世界又恢复了从前的样子。白天和黑夜没有什么分别,全都是灰暗。”
她为他找回了自己,为他恢复了爱人的能力。可是,他却走了。
她一直都弄不明白,他为什么来?又为什么离开?
幸福成了短暂的花开、绚烂的焰火。难道只不过厮守了数日,他便腻了?也许,不只是腻。腻,还只是她给自己初次降临的爱情的一个可笑的借口。总之,他就是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