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皇上有旨,宣如笈公主松林殿觐见。”
宣旨太监来到寿康宫谒见皇太后,道出来意。
萧耨斤脸上的平静立刻消失不见,她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冷淡如常,声调却还是不自觉地上扬,情绪激动,断然拒绝:“如笈公主这几日身体不适,不能成行。”
宣旨太监也算得上是不慌不忙,像是对于太后的敌视早就了然于胸:“太后,皇上口谕,如笈公主务必前往一见。”
萧耨斤冷眼瞪着他,长久不语,无意识地双拳握紧,掐红了掌心。良久后终于回道:“什么时候回来?”
传旨太监为难地摇头。这件事情,陛下并没有知会于他。
萧耨斤眉头紧锁,进退两难。不让他见?他绝不会善罢甘休。让他见?只怕会一去不回。
她的长子,性情乖戾,喜怒无常,脾性全然难以捉模。这些,恩慧根本就不可能了解。
他们的血缘恁是亲近啊!千万不能够做出什么苟且之事啊!那是禁忌的,是违背伦理的!
想到这里,萧耨斤就忍不住心颤、手抖、身寒。虽然她平日里飞扬跋扈,心底里还是对于儿子畏怯三分。
当年,野心勃勃、傲慢无礼、年轻气盛的她,对于顺圣元妃这一空名毫不知足。时时刻刻以景宗皇后萧绰为榜样,想要励精图治,大干一番事业。于是,她暗中收罗亲信,培植势力,为日后专权奠定基础。
在她的丈夫病死之后,宗真年幼登基,她乘机窃取了军政大权。整整四年,整个大辽都掌握在她的股掌之间。
数不清究竟有多少不愿为她所用之人,曾经被她刻意罗织的罪名,诬陷迫害致死。只要是她想做的事情,她想得到的东西,她都可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一切,导致她的权力***极度膨胀,于是她开始妄想将宗真的一举一动都置于自己的控制之下,永掌政权。她的决定致使他们母子的关系,始终异常紧张。演变到后来,她因为担心宗真亲政后,自己的权力会被剥夺,于是还曾经企图废掉宗真,立先皇德妃所生之子耶律宗远为帝。
至今她也不明白,她天衣无缝的计划是如何被宗真识破的。她曾经怀疑宗远告密,可是却苦于没有证据。宗远的城府深不可测,任何人也无法猜测他真正的想法。
她还未来得及采取行动,宗真却先发制人,夺回了权力。他趁着皇太后去行宫消暑的机会,将留在中京的所有太后亲信诛杀殆尽,而且还在这些人死之前逼他们招供了皇太后企图废帝的阴谋,并成功将她软禁。时隔数年,才在宗远和宗枫的不断劝说之下,将她接回宫中,然而母子之间的积怨,已经演变成了无敌沟壑,始终难以填平。
即便如此,她也没有任何悔意。亦承认自己天性残忍,阴毒嗜杀。但是,虎毒不食子。不曾想善恶到头终有报,今日她愧疚了十八年的女儿,却要命悬她亲哥哥的手中。如果宗真知晓了事实的真相,她并不担心他如何对待他的亲生母亲,却
不希望自己千呼万唤、望穿秋水、才终于等到的女儿,她大儿子的亲妹妹,受到至亲之人的伤害。
她究竟应该怎么做?
“你去问问如笈公主本人吧!如果她愿意与你前去,我自是阻拦不得。如果她不愿意去,任何人也休想勉强于她!知道了?”
女儿啊,一切由你自己决定吧!
“老奴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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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啊,你还是别去了。”
虞笈微皱着双眉,长长的眼睫有如玉扇一般,覆在她雪白晶莹的脸庞上,比细致的蝴蝶羽翼更纤细美好。她的表情中带着担忧,苍白的脸上再起波澜。不断地摇着头,不想让女儿去冒险。
恩慧收回惊艳的表情,嫣然一笑。在这几日与娘亲珍贵的朝夕相处中,连她这个女儿都会有忍不住的片刻时间,惊慑于娘亲那清丽绝俗的美貌。但是对于娘亲的话,她并不以为意。
她和耶律宗真因缘结识,她住进宫里之后,两人又见了几次面,已经算是熟识了。耶律宗真为人宽厚大度,举止温文尔雅,根本就不是一个可怕之人。这样的谦谦君子,又何须惧怕呢?
“娘,别为我担心。辽国陛下召我,必定有事。我现在毕竟还是大宋的如笈公主,怎么可以不去呢?”
虞笈还想说什么:“可是……”
恩慧浅笑着摇头:“娘,都说了叫您别担心了,我去一趟,只坐上一小会儿,如果可能的话,再去看望一下姐姐,然后就回来。”
虞笈呆住了,刹那间泪盈眼眶:“雨心?”
恩慧见母亲伤心,以为她想起董家的亲人们流落他乡,心中酸楚,连忙抱住母亲安慰:“是啊!是董雨心啊!娘,您别难过,虽然背井离乡,姐姐现在过得还不错。您还不知道吧,姐姐现在已经是耶律宗真的雨妃了。”
虞笈却出乎女儿意料地点头:“这个,我已经知道了。”
恩慧诧异:“您不是刚刚来到辽国吗?您怎么会知道的?”
虞笈心中酸痛,脸上挤不出笑容:“是申衣告诉我的。”
恩慧瞪大眼:“神医的消息那么灵通啊?”
虞笈摇头:“你别忘了,还有海媛啊!”
恩慧笑了:“也是,这小妮子肯定是时时刻刻都在给家里的亲人们传递着消息呢!也多亏了她,才能够让大家别那么惦记我们姐妹几个。”
“恩慧……”虞笈欲言又止。
恩慧认真地看着她:“娘,您要说什么?”
片刻的默然后,虞笈缓缓摇头,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见到雨心,告诉她,多多保重自己。”
恩慧点头:“好,我知道。”
疼爱地望着女儿:“还有,你也要一切小心。”
“好,请娘放心。我会小心的。”